和襄想着主人家团聚,不想传话的下人和茜儿一起等着,道:“老爷说大年节的,没有不管哪个的道理。况且和先生身份贵重,轻慢不得。”
这身份不知是指先生还是秀才,犯不着此时给主人家添堵,和襄换了衣服来到柳家正堂。
正堂在前院,平时柳家人少,又各自有事,便不在一起吃饭。只在一些重要的年节或者商议族里大事,或是家中有贵客驾临才在正堂会聚。
和襄进门,先给柳员外道贺。柳员外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布袋子,道:“和先生年纪虽小,自从到柳家给隽修授学以来,隽修着实安静了不少。原本以为小先生是有意包庇,不过日日抽问功课,倒是从不曾让我失望,看来是没错了。今日新岁,暂且抛开平时身份,你与隽修同岁,我也算是你的长辈。红包不成敬意,权当我这个长辈给你的压岁钱吧。”
和襄道谢收了。想想柳员外说得并无不妥,心下坚定了来年奋力的决心。
年夜饭过后,柳家去祠堂祭祖,与和襄无关,和襄便自己回了院子。
关了门坐到床边,拿出红包打开倒在手心里,居然是一块银子,估摸着有四五两重。心里一喜。加上上回柳员外给的赏银,手里已有六两之多。等再过半年,拿到六十两薪俸,那这一年真算得是圆满了。
越坐越冷,这才反应过来屋里没烧炭盆,又想起书房烧着炭盆。于是穿了衣服到书房去。
爆竹声此起彼伏远远近近传入耳中,尽管身边没有亲人,和襄却不以为意。
书房里果然温暖如常,也不加炭了,看多久算多久。也不知究竟看到多晚,后来渐渐困了,便想着枕一会,不想就此睡了过去。
等和襄醒过来,才从春云口中得知,已经是大年初二了。看到春云守在身边,他着实吃惊,以为自己躺错了地方。扭着头看到确实是自己住的厢房,屋子烧着好大个炭盆。
“昨天不是除夕吗?”和襄艰难地开口,这才发现嗓子眼干的仿佛能擦出火苗来。
“你病糊涂了,除夕早过了。那晚我们跟着少爷从祠堂回来,要玩牌九守岁,本来想叫你的,可是你那屋子黑乎乎的,就以为你睡下了。后来少爷非要过去看你,这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是少爷到书房找到你的,当时你趴在桌子上,浑身滚烫,都快吓死我们了。现在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春云一口气把事情全说出来,和襄也喝了整整一碗水。
感觉身上舒服多了,和襄想着春云的话,虽然好奇柳隽修的所作所为,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拿主意。这位大少爷,有的时候还真叫人捉摸不透。
茜儿看到和襄醒了,就跑出去报信。
柳隽修进门直奔床前,气势汹汹的,不像是来看病人,倒像是讨债的。
“醒啦?!”
“多谢你。”
柳隽修咬着牙喝令道:“你们出去!”
春云和茜儿不知少爷要干什么,只得乖乖出去。
“起来!”柳隽修一听到门关上了,一把扯掉和襄身上的被子,抓住他的手腕就往上扯。
和襄原本还抱着感激的心情对他,这么看来发现自己又错了。可对他的暴行毫无反抗之力,于是急忙问道:“你干什么?”
“大过年的寻晦气,我还没问你要干什么呢。”柳隽修居高临下,像提溜着一条小狗似的几乎将和襄提离床榻。“先把债还了,诊费药费还有打点门房,共七两银子。”
“你……你发什么疯?放手!”和襄又气又急,说话都接不上气来。
“把钱还了,本少爷自然会走,绝不多留半刻。”
“柳……柳……隽修,你混账……混账!”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七两,这家伙一开口就要全部拿走,亏自己刚才还在心里感动他仗义。
这时门外有人冲进来,是春云、茜儿和四宝三个人。
春云和四宝着急地一左一右跑上前拉柳隽修,四宝道:“我的主子!他才好,你这么折腾,他受不了的。”
柳隽修道:“不是好了吗?我们着急忙慌的,他倒睡得舒坦。在他身上花了钱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难道还来挑本少爷的不是?”
春云哄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又跑不了,晚一两天有什么打紧?要是少爷再把他闹病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这么一劝,柳隽修果真放了手。接下来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出去了。
四宝见状朝春云使了个眼色,就立刻尾随而去。
到了外面四宝跟上柳隽修的大步流星,藏猫似的小声劝道:“我的少爷唉!我的祖宗唉!您可再别折腾先生了,不然――不然把他也气得撂挑子走人,又是我和五经替您挡事。”
“怎么?!这是你做书童的本分,难道你想回杂役房――”
“不!”四宝一听杂役房三个字,腿都软了。
“放心,他不会走。少爷我不放!”柳隽修无赖地一笑,勾着四宝的肩往前走去。
和襄本就被动,自然毫无防备,于是狠狠落下来,额头都是细汗。春云赶紧拿被子给他盖上。还好没有再着凉,一直到第二天也就是初三的下午,柳隽修又来了。
在春云眼里,少爷的阴晴不定最是可怕,所以一看到他进来,她本能地想喊;可一被他瞪着,她就立刻变哑不能做声,然后低着头逃也似的跑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惊扰到了床上看书的人,立刻变成刺猬竖起全身警戒。“你怎么又来了?”
柳隽修这回来要比之前规矩许多,往床边一坐,看到床上的人本能往里面挪,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好半天也不说话。
和襄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手不自觉地往床头褥子下摸。
猛然听柳隽修问:“摸什么?”
和襄忙收回手,连连摇头,突然反应过来,反问:“你跑来干什么?”
柳隽修道:“穿衣服,跟我出去。”
“去哪?”和襄紧张地看着他的脸。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父亲请周师爷过府用饭,你是秀才,没有藏着不见人的道理。父亲就让我来请。”
周师爷是个半百老头子,又矮又胖油光满面。柳员外为了请到这尊佛,也是动了心思的。
饭桌上,当柳员外介绍自己的儿子时,周师爷小眼一眯,摇头晃脑道:“令郎聪慧机敏,将来必定前途无限。”
柳员外道:“师爷谬赞,犬子是否有前途,也得过了明年县试再说。”
当说到和襄是甲申年的秀才时,周师爷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柳员外怎会看不出他的表情,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好好好,有了和秀才坐镇,令郎何愁不会高中呢。”
席间柳隽修在父亲眼神示意下给周师爷斟酒,周师爷道:“读书人也讲究缘分,秀才虽低小,那也是过河当状元要踩的第一块石头。再说文曲星下凡,那也是先渡劫再闻名天下得以正声。柳老爷家中已经有了一位秀才,若是令郎再一举得中,岂不是双喜临门嘛。”
即便是客套话,柳员外也听得满面红光,喜不自禁,也不要儿子动手,自己拿起酒壶给周师爷倒起酒来。
送周师爷出门的时候,周师爷附在柳员外耳边说道:“怪不得人都说你柳老爷智高于顶呢,府里连秀才都有了,周某今日算是见识过你这先见之明了,佩服啊!”
这顿饭对于柳隽修来说不过是又陪父亲走了个桌子,可对和襄来说,当真是又无聊又累。好在一回到书房便什么都忘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隽修再也没有来过,也没听春云和茜儿提起要和襄还那七两银子的事情。不过每每想起那日受到的□□,和襄都要放下手里的书,心里是久久挥之不去的怨恨。
直到二月末,柳府里恢复常态,柳隽修才回到书院。和襄一板一眼授学,绝不与他多说一个字。柳隽修也是如此这般。
第11章 第 11 章
和襄一板一眼授学,绝不与他多说一个字。柳隽修也是如此这般。
转眼又到了端午。
这期间柳员外不知为何又开始忙了,时不时两三日不能回府。没人查问功课,柳隽修三日里必有一日要出门会友。
县试日子渐渐临近,全府里只有和襄着急惦记这事。和襄心里觉对不住柳员外,但想着柳隽修哪是自己能管得敢管得的,况且再有两个月聘期就结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六十两银子拿到手再说。
“可是,我毕竟签订文契了的,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啊。”
趁着晚间柳隽修在屋里,和襄壮着胆子来到魔王面前。
“先生,我知道我今天又不务正业来着,不过你千万不要现在讲书,因为今晚柳老爷没有精力查问功课。”
和襄最看不得这人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样子,正脸也不看他,中规中矩说道:“县试要开始了,你寻个空去县学把名报了吧。”
“县试?”柳隽修翻着白眼,“多谢先生提醒,学生谨记于心。还请先生自行回房休息,学生不送。”
兴许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和襄一声不吭转身就出去了。
而大爷一样躺在床上的柳隽修却在和襄出去的瞬间翻身而起,脸上露出警觉的神情。
和襄刚回到自己屋里,后面茜儿就跟过来,站在门口朝里探头问道:
“先生,少爷要是不去县学报名,你打算怎么办?”
茜儿问话时,语气古怪,还时不时往身后看。然而和襄刚刚被气到了,已经没有精力注意茜儿的异常,头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告诉老爷去,让老爷裁度。”
相似小说推荐
-
跑路江湖 (宝木三令) 晋江2018-12-26 完结cp:自1为是倜傥温柔受×自作多情冷面闷骚攻柳云生只想下山凑个业绩,以为眼前沉默寡...
-
驭凰吟[上] (江源浩淼) 晋江2019.02.15完结越国皇嫡子出生在楚攻陷越国首都时期,越皇为保皇嫡子性命只能宣称其是嫡公主紫玉。并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