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也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封野。
俩人的心脏都传递着难以名状的悸动,他们无法自抑地回想起了多年以前,是因何而对对方一往情深,除却地位、容貌,还有那令人惊叹和折服的智勇。
他们情难自禁地慢慢贴近,最后四片唇瓣轻轻地碰在了一起,封野将燕思空紧紧揽入怀中,热烈地吮吻着那温热柔软的唇,自二人重逢后,燕思空也头一次有所回应,他搂住封野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从内心接纳了这个绵密的吻,甚至主动探出舌尖,勾缠着封野的。
这不是一个含有情欲的吻,也不是一个掠夺或索求的吻,它简单的只是一个吻,一个令他们分外难以自拔的吻。
俩人缠绵地吻了许久,就好像在无声地倾诉着那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和渴望,那种对心灵相通、两情相悦的思念和渴望。
直至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俩人才如梦初醒地分开。
封野眸中的慌乱一闪而过,燕思空亦觉得面颊发烫。
他们快速整好仪态,封野亦重新覆上了面具。
来找他们的人是图尔酷,他比之那夜把酒言欢时还要热情,甚至带了更多的讨好,毕竟察哈尔已与狼王缔盟,以后河套互市那大笔的财富,都要靠狼王了。
燕思空当场拟好了一份蒙文的文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大同,盖了印后再返回察哈尔。虽然这东西其实并无必要,但既然他已拿来指摘任卓,就不得不自己也照做。
哪答汗听从他们的要求,杀了当日在营帐内的御史和文书,将使臣团的其余人放回了京师,避免过于激怒朝廷。但营帐内的那帮人之所以留不得,是因为他们目睹了一切,尽管那日的真相早已流传开来,但他们不能将亲眼所见、有真凭实据的人放回朝廷。
不过,一旦朝廷接到哪答汗和狼王缔盟的消息,必然雷霆震怒,需要惩处相关之人,否则难以平息众怒。
燕思空知道他的府邸保不住了,万阳和小郡主可能会被接回宫中,府中下人都是皇帝赏赐或公主随嫁的,不必给他陪葬,惟有阿力有些危险,不过算算日子,佘准应该已经将阿力偷偷送走了。
没过几日,大同送来的蒙文文书就到了察哈尔,既然双方已经缔盟,哪答汗一改之前的傲慢,对他们热情亲近起来,几乎夜夜设宴庆贺,还是一样的帐篷,还是一样的美酒舞乐,那日的“鸿门宴”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无人再提,席间只剩下众人的欢声笑语。
不过,也有人从头到尾都板着脸,那就是被封野一脚踢碎了半口牙的兀路。
燕思空知道封野那一脚为何不偏不倚地踢在兀路的嘴上,封野在顺着燕思空的目光看到满脸怨怼的兀路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寻到机会,我会割了他的舌头。”
燕思空敛住笑意,低声道:“不必,他于我无足轻重。”
——
封野和燕思空带着哪答汗赠予的回礼,旗开得胜地返回了大同,他们去的时候不久,封长越和元南聿也掩饰得极好,因而他们的狼王实际根本不在大同这件事,无人察觉。
封野一回府,就召集封长越等亲信将领议会,说是议会,却先摆上了酒菜,狠狠庆贺了一番。
席间,喝得半醉的元南聿搂着燕思空,大着舌头说:“你、你们真厉害,我听来都捏了一把汗。”
燕思空笑道:“你捏了一把汗?我当时可浑身是汗。”
元南聿哈哈大笑。
燕思空如释重负,也尽情地喝了起来。他终于助封野扫清了进军中原路上的最后一道障碍,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才是真正的战斗。
朦胧的双目,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与人对饮的封野,那恣意张扬的模样与当年意气风发的小世子重叠在了一起,怕是比高悬九天之上的太阳还要耀目,酒愈浓,他也愈发醉了……
第210章
为了振兴河套地区,封野从黔州、大同等地迁调了十万百姓去开垦,三年赋税减半,又辟出了几块最好的草场专门用以养马。河套的马是关内能找到的最好的马,几乎不逊色于游牧民族的马。
河套互市一开,这块动荡了几十年的地区,终于开始恢复生机。
封野一面养民、一面招兵,不仅汇整了黔州兵马,还将过去被朝廷削减掉的部分大同军也征了回来,手中逐渐掌握了近二十万重兵,坐镇西北而睥睨天下。
当然,朝廷不会坐以待毙,分别从中原、江南、湖广等地征召了三十六万兵马,平叛之心坚若磐石。
冬天不宜打仗,所有人都在韬光养晦,等到明年天气回暖,注定有一场大战席卷整个河山。
在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燕思空接到了陈霂的一封来信。
信中说,感谢燕思空将沈鹤轩送到云南,但他已经将沈鹤轩好生招待一番后,送回老家了。
燕思空有些惊讶,但细一思量,又感叹陈霂心机之深沉。沈鹤轩在去云南的路上两次想要逃走,都被捉了回来,他去云南是被逼无奈,绝非心甘情愿。
陈霂将一个如此厉害的谋士、且未来可能会阻碍自己的敌人就这么大方地送走了,一是估计以前被沈鹤轩唠叨怕了,嫌留在身边给自己找麻烦,二是担心沈鹤轩可能是燕思空派去牵制自己的,三是打算让沈鹤轩欠下这个人情,沈鹤轩这样的全才,可遇不可求,未来或许有大用场。
陈霂这一招借花献佛,却令燕思空十分不悦。
放走了沈鹤轩,也不知道会给他们招致怎样的麻烦,早知如此,也许一开始就该杀了沈鹤轩……只是他对沈鹤轩动了至少三次杀心,都没舍得下手,也怪他妇人之仁了。
——
年关将近,大同已是冰封雪盖,但与酷寒的气候截然相反的,却是燕思空和封野之间慢慢缓和的关系。
自谢忠仁在诏狱招供,洗清了当年封家一案上封野对燕思空的怀疑,燕思空又冒着生命危险去察哈尔和谈,终不费一兵一卒地解决了封野的心头大患,封野便不再针锋相对、咄咄逼人,俩人同食同寝,看上去是和睦的。
不过,燕思空知道封野仍在处处防备他,不给他半点实权,尽管如此,也比从前那如履薄冰的关系要好得多了。
燕思空始终忘不了重逢之后,封野对他做过、说过的种种,但又忍不住贪念眼前的这点温暖,他知道他和封野不可能回到过去,他们之间的隔阂终其一生也无法湮灭,他们都将自己揣起来一半,不敢全心相对,但他不会渴求更多了,能与封野平和地共事,足够了。
尽管在面对着封野时,他无法自抑地怀念曾经的单纯甜蜜,但他知道那是他亲手舍掉的,他拿不回来了。
——
这日,大雪纷飞,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燕思空听到门房通报时,他激动得披着薄袄就大步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到庭院里站着一个十分高壮的身影,一身衣物有些脏旧,棉鞋上包裹着厚厚的淤泥,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阿力!”燕思空叫道。
院中之人转过了身来,沧桑干皴的皱纹顿时舒展了开来,丑怪的脸上满是激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雪地里。
“阿力!”燕思空亦是鼻头酸涩,连忙上前将阿力扶了起来,颤声道,“幸好你平安无事。”
离京前,他曾与佘准、阿力商议好,得到风声之后,要尽快将阿力送出京,否则阿力必遭他连累,承受朝廷的震怒,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阿力不住地点头,激动地两手比划着,眼角渗出了泪水。
燕思空感慨道:“从京师到大同,这一路你吃了不少苦吧。”
阿力又拼命摇头,比划着:能再见到公子,死亦无憾。
王府的下人都又好奇又畏惧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孔武有力、面目诡怪的男人,不敢相信燕思空一介翩翩公子,会有一个这样的仆人。
燕思空用力拍着阿力的臂膀:“以后我们主仆再也不会分开了。”
阿力直抹眼泪。
“家中如何?公主还好吗?”
提到公主,阿力面显难色,他比划道:皇帝下旨抄家,公主和小郡主被接回了后宫,公主十分怨恨你。
燕思空叹了口气,他心中对万阳是有愧的,他又问道:“朵儿的身份可还……”
燕思空话未说完,余光瞄到阿力身后,管家领着三名穿了碎花袄的貌美女子进了门,与燕思空等人撞个正着,两方都不解地看着彼此。
管家斜了一眼阿力,被阿力的相貌惊了一惊:“燕大人,这位是……”
“他是跟了我十多年的仆人,从京师不远千里来投奔我的。”燕思空看着那三名女子,“她们是?”
管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哦,都是新来的丫鬟。”
燕思空挑了挑眉:“丫鬟?”穿得这么好、长得这么好的丫鬟,他只在皇宫里见过,管家分明在撒谎。
管家偷瞄了燕思空一眼:“那小的就先带她们去……”
“许伯。”燕思空道,“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吗?”
管家叹了口气,为难地说:“燕大人,她们其实是……是封将军要送给狼王的,这,平日这个时候,您都在屋里看书,或武室练武,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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