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寻峰坐下来,喝了口茶,慢悠悠问:“诚意?他还能拿出怎样的诚意?”
王卿月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双手撑在桌上,踮起脚尖身子朝前倾了倾,表现出一副佻脱鬼灵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她往别处分析道:“爹你追杀其他小人物就罢了,但是对方毕竟是江左五侠。虽然因为清岚山庄,也有人怨恨他们,但他们之前做的仗义之事实在太多,朋友同样不少。若无方堂去追杀他们,一是我们理亏,给了其他门派对付我们的正当理由。二是,觊觎这本功法的可不止爹你一个人,倘若让别人知道了这本功法存在,场面可就复杂了。”
“哪里是觊觎,应是理所当然。”王寻峰避重就轻地纠正。
王卿月眼神往旁处一斜,撇嘴嘀咕表现出不满:“反正咱们无方堂,不能光明磊落地做坏事,想对付他们起码也得找个像样的借口,而且还不能暴露这本功法的存在。”
屋内烛光昏黄,照亮了每个各怀心事的人。王寻峰没说话,拉过女儿的手轻柔的捏了捏,半晌开口:“堂内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这几天回来,好好玩玩吧。”
王卿月听话地点了点,出门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严肃问道:“卫不眠的死,和爹有关吗?”
“没有。”卫不眠的死的确和王寻峰没有一点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王卿月喃喃着,轻快地出去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王寻峰才招手使唤叶铮过来,抬眼问他:“月儿和卫不眠那个儿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叶铮一脸为难,吞吐道,“属下也不知,但好像就是认识了。”
王寻峰闻言一脸烦闷,靠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一挥手:“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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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金陵巷口仍旧繁华。
三月细柳含苞,如少女娇滴滴绽开的情窦。天朗日清,和风扇物,卫殊行一袭丧服还未脱,抱着剑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发愣,纹丝不动如木雕。阳光透过新柳洋洋洒洒挥落在他身上,脸部的轮廓清晰分明,眼眸深邃如湖,唇薄似削,鼻梁愈发陡直,整个人散出一种冷峻。
“想什么呢?”柳云生叼着跟草,有些无聊,也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卫殊行若有所思,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我在想,那一箭是如何射到我爹的,我爹武功如此高,又怎会躲不开一个小小的暗器。”
经卫殊行一提醒,柳云生也感受到了这事的蹊跷,也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果是偷袭,此人必定十分擅长隐藏气息。”卫殊行接着说,“但即便是偷袭,练武之人本就警惕,何况我爹,这也应该可以躲过才对……”
“说不定还有种可能,”柳云生转向卫殊行,用手势比划,“说不准不止一个人,如果是两个,一个人在明处吸引了卫前辈的全部注意,另一人隐藏气息在暗处偷袭,前辈这才疏忽了。”
卫殊行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此言有理。这时,柳云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的微笑了一下:“少侠你也别急着找凶手,既然凶手目的还未达到,就肯定会继续去找你叔叔们,只是要提醒他们万分小心。”
柳云生笑起来如朗月入怀,春风化雨,让人心头郁闷扫去大半。但卫殊行还是不动声色移开了肩膀,躲开他的视线,语气不知为何油然生出一种生硬与别扭:“他们应是会注意的,我们能想到,叔叔他们应该也能想到。”
柳云生只好收回了手,并没有注意到卫殊行的不自然。于是柳云生这个自来熟没安分多久又露出了顽劣脾性,他在心里笃定卫殊行虽然外表冷但其实脾气好,于是乘人不注意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
“你……!”卫殊行一下拿着剑站了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鹅黄衣服的姑娘。
“请问是卫殊行卫少侠吗?”姑娘款款行了一礼,问道。
卫殊行见状也礼貌地抱拳回了一礼:“正是在下。”
姑娘展颜笑道:“我们家姑娘请卫少侠去归云居一叙。”
归云居是金陵出名的酒楼,其临水而建,入眼即碧辉波纹,依依杨柳。其阁子精雅巧致,雕花栩栩,有舞女巧笑顾盼,丝竹婉转悠扬。其酒菜更是享有美名,令人口舌生香,回味无穷,有金陵珍馐尽出归云之称。
卫殊行闻言略显疑惑:“你们家姑娘,是哪位?”
姑娘微微低下头,低声道:“正是无方堂堂主的千金,王卿月。”
柳云生一脸惊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卫殊行,小声且揶揄地道一句:“无方堂的千金,厉害啊卫少侠,看来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没说错哇。”
而后者脸色却倏然冷转,干脆地道一句:“不去。”说着就要走。
姑娘见状连忙说:“我们家姑娘说,她知道卫少侠最近在找谁,她有线索,可以帮到少侠。”
卫殊行停下脚步,微敛了眉峰,看似在犹豫。柳云生连忙起身,一拍他的手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撺掇他:“去呀,为什么不去,你怎么能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片好意呢。”
卫殊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姑娘点了点头:“劳烦带路了。”
然后对柳云生冷冷一哼:“走。”
柳云生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也去?这,不大好吧。”
“走!”卫殊行不耐烦了。
“好的,好的。”柳云生慢吞吞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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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月在归云居的包厢抚琴,琴韵泠泠,悠悠婉转,如山谷流泉。
她身着青莲色襦裙,青丝倾墨而下,唇红似樱,黛眉如远山。来此之前,她曾对着菱花镜端详着自己俏丽如季春桃花的面容,并下了功夫细细描摹了一番精致的妆容。
她想见卫殊行,并且她会紧张。
因为她喜欢他,一见钟情。
她初见卫殊行,是三年前。
一家普通的酒馆生了事,一群人在混乱中准备抄家伙干架,注定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在二楼的包房里端着茶,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一群吵闹的家伙,觉得世上的许多人,大多都是庸俗粗鄙且无趣,偏偏还都生了这么不服输的倔脾气,才会产生那么多无意义的纠纷。
而这场无意义的战争却没有打响。
因为一个人。
卫殊行。
他与这场纠纷无关,却站了出来,站到了两拨人的中间。
不知为什么,王卿月觉得他一站在那儿,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一副正气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
偏偏他生得还很好看。
卫殊行怎么将事情解决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从此以后,她就常常躲在暗处观察他。发现他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冷得很,不怎么会同人亲近,除了街口的几只野猫,似乎就没有其他朋友。但心肠却是很好,路上遇到乞丐,都会一声不吭地救助一下。
后来她就现身缠着他,却一直被他冷眼拒绝。
她是王寻峰的女儿,能文懂武,经常被人夸聪敏,却唯独不懂如何追男人。
当然,他也没追过其他男人。
——这一次可以的,万事俱备了,木头也能开花。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抚琴的手心却出了滴滴冷汗。
良久,她听到房外有了动静,便知道卫殊行来了。
卫殊行的确来了,他和柳云生站在门口被拦住了。守门的姑娘说要交出武器才能进屋。
“武器煞气太重,咱们这儿有规矩,武器不能进里屋,会坏了风水。”姑娘甜甜一笑,说得煞有其事。
“什么?”卫殊行闻言皱了皱眉,显然是不相信这套说辞,“还有此等规矩?”
姑娘重重点了点头,同时保证道:“少侠放心,咱们这儿会妥善保管,等少侠离去之时,奴婢便取来还给少侠即可。”
卫殊行回头看了一眼柳云生,柳云生耸了耸肩,下巴向前扬了扬,意思是:给呗。
于是上来两个姑娘捧着卫殊行沉甸甸的天节剑走了。
门口的姑娘又看了看柳云生手中的扇子。
柳云生一展扇面在摇了摇,露出满扇的绿水青山,嘴边浮现笑容,目光忱忱注视着她:“这不过是把扇子罢了。”
姑娘被他的视线扫得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脸上绯色一片,怯怯为人推开了门。
王卿月在心中打了很久的腹稿,寻思着等会儿见到卫殊行该说什么,看到卫殊行之时,心中还有些雀跃。
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柳云生,一向机灵的王卿月突然傻了眼。
——怎么多了一个人?这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卿月:我拿到剧本的时候以为我是女主,然后我看到了文章分类,现在我觉得我有点方
第5章 空穴来风
柳云生体会到什么叫夹缝中求生的焦灼。
入门那会儿,王卿月焦躁的目光可以在他身上融出一个洞来。而现在,她又在安静娴雅地弹琴。初起音调润长,而后旋律清晰悦动,如清风触瓣,柳枝拂波,树上檐下鸟儿悠扬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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