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未时,衣轻尘尚在榻上颓废着,帐帘再度被人掀起,衣轻尘以为是前来收回午膳餐具的弟子,不想那人却径直走到了榻前,伫立不言,衣轻尘有些期待地别过脑袋去看,见来人不过只是如会,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又想将脑袋转回去,如会赶忙出声阻止道,“公子公子,你先莫睡,我有事儿要同你说。”
衣轻尘却仍是转了过去,背对如会,淡淡道,“我晓得,差不多食髓教那边要派人来议和了。”
如会忙道,“是这个没错,但我想告诉你的不止这个!”
衣轻尘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如会,如会忙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到衣轻尘跟前,催促道,“公子快看快看。”
第171章 崩坏的记忆
衣轻尘瞥了那镜子一眼,乍一看并没有觉察出不妥,可越是细看,便越是发现不对劲,镜中那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女人。衣轻尘难以置信道,“这里头的人是谁?”镜中人闻言捂嘴笑了两声,又咳了两声,衣轻尘当即听出了是长公主的声音,试探着问道,“长公主?”
长公主应道,“今早接到虞帅的传书,说是南行军遇袭,折损严重,需要朝廷派兵增援,虽然眼下援军已经派出,可他这次竟是将虞老国宰都给送回京了,我思来想去,放心不下,便试着用结界术法窥视一番,不想果真成了。”说完,又咳嗽了几声,“不知眼下南行军这边是何情况?”
衣轻尘想了想,尚在编排话语,如会却误以为他是不肯说,便先一步同长公主解释起连日来发生的大事,纵使讲至惊心动魄处,长公主也颇有涵养地未有打断,直到如会说完,方才试探着问道,“那......衣公子眼下情况可还好?”
如会愁苦道,“一点都不好,整日不吃不喝的,还不同人说话,公主你可有法子劝劝他?”
长公主沉吟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过只是一名久居深宫之人,与公子同为井中蛙、笼中鸟,这种虽有心、也有力,却被束缚无法作为的心情,很多人是理解不了的,依着公子的情况,旁人再如何规劝也只是徒劳,只有待他自己想开了,方才能够走出来......”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消极,又补充道,“当然有人陪着说说话自是最好,毕竟一人待着的时候,总免不得胡思乱想......”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紧接着镜子那端便响起了虞昭的说话声,“公主,我刚从兵部那边回来,带了些......你又在试结界之术了?说了多少次你的身体状况太差了,不能胡来......”
长公主又咳了几声,同衣轻尘与如会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昭不许我胡乱动用术法,今次便先说到这吧,下次再见时,希望公子已经走出心结了。”说罢,镜中一晃,人影便消失了。
如会仍旧震惊地盯着那面镜子,赞叹道,“好厉害,我原本只是在捣鼓偃甲,结果镜子里突然传来说话声,我还以为是镜子活了,没想到居然是术法。”又强调了一遍,“当真好生厉害!”
衣轻尘背对如会,默默地转了回去,如会注意到衣轻尘的动作,原本欢喜的神情逐渐黯淡下来,沉默半晌,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掏出个偃甲玩偶来。玩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雕工也并不如何精细,如会却献宝似的将它搁在了床沿,同衣轻尘介绍道,“这便是从小一直陪着我的玩偶,小冥萤,每次我遇上不开心的事,只要将它拿出来看一看,心情就会好起来......”
见衣轻尘仍是没有反应,纠结片刻,突然坚定了目光,压低声音同衣轻尘道,“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衣轻尘仍是没有回头,如会只好兀自说道,“小冥萤是能够说话的,我能够听到。”
说的煞有其事。
衣轻尘被如会的语气给逗笑了,无奈地转过头去,配合道,“那他眼下说了什么?”
如会将偃甲木偶端在面前,似在认真倾听,不时点点头,半晌,转过头来看着衣轻尘,认真道,“他说衣公子是个笨蛋,与其只会躺着自怨自艾,不如想办法动作起来,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总好过什么都不去做。”
衣轻尘苦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根本就......”
“会有办法的。”如会一拍床板,强调道,“小冥萤说了,再如何困苦绝望,也一定会有继续下去的办法的!”
衣轻尘被如会如厮积极的态度所感染,一时感慨万千,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如会见衣轻尘又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方才的举动触怒了衣轻尘,心中懊悔,却也不知该如何弥补,只好将木偶收回百宝囊中,支吾着说些正事,希望能够缓解眼下尴尬的气氛,“那个.....公子......我......我听说啊......食髓教派来议和的使者......”
“是豆子......”
衣轻尘皱了皱眉,“豆子?派她一小姑娘过来?”
如会连连点头,“因为这段时日都会有食髓教的使者过来,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说豆子不懂武艺,在教中地位也不低,派她过来最能彰显食髓教的诚意。”
衣轻尘却觉得有些不妥,“她眼睛不好,又说不得话,虽然眼下耳朵是能听见了,可到底只是个姑娘,若论武艺的话,派断月来也是可以的,为何偏生派了豆子?”
如会思索道,“许是因为断月前辈于医术一途也很厉害吧?或者......食髓教让她盯着大师兄,怕大师兄在起死回生之法里动手脚?”
无论如何猜测,豆子被派来当议和使者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衣轻尘斟酌片刻,又问了句,“应是有人陪着她一道来吧?”
如会点头道,“一定的。说来公子你说豆子又能听见了?是半环被修好了吗?公子你别又不理我呀......”
衣轻尘不想再继续耗费气力探讨这些无意义之事,是以淡淡道,“届时她来了,你去见见便清楚了。”之后任凭如会再如何好说歹说,衣轻尘都不予回应,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如会终是嘟着嘴离开了。
衣轻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编排自己脑海中的计划。
如会说的挺对的,纵使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也绝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旦闲下来,他便会不自觉去想花沉池。
如果花沉池的骗术成功了,起死回生施展顺利,花沉池会死,如果骗术被戳穿,花沉池被暴怒之下的食髓教教众报复,亦是会死,所以到头来无论真相败露与否,花沉池都已经回不来了。
可这就是既定的结局了吗?
无法改变?
不......不对......
既然花沉池能够在这段轮回中取代自己牺牲者的位置......
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将这个位置从他手里夺回来呢......
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接受了牺牲花沉池、留下自己的计划?就因为这样做的代价比较小么?可这只是他人的代价,不是自己的。
花沉池如果死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寻回记忆的自己真的能够重新回到渭城,继续当那个无所事事、没心没肺的小混混吗?
怎么可能......
他早就已经不是衣轻尘了......
他是衣白雪......
那个为了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够用尽所有谋略,不计一切牺牲的天下第一盗首......
只要能够保护花沉池......
死......
死?
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一瞬间,他全都想起来了,当初跳下负雪崖时的心情、决心、崩坏的执念,以及......
护住花沉池时的欢喜。
至于衣白雪......
衣白雪?
他本就是个疯子啊......
时间不停地流转,衣轻尘生生强迫自己思考了一个下午,头疼欲裂,却仍是不想让自己清闲下来,直到黄昏时分,沉依与如会再度登门叨扰,衣轻尘方才得了空闲。
如会一来便道,“豆子来了,有两名尸人护卫陪着,眼下正在虞帅帐中,独孤先生他们都在,授意让我们来请一请公子,若是公子不愿意去也没关系。”
衣轻尘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躺的有些过久了,遂道,“虞帅那处我便不去了,可否劳烦阿依、如会你们,领我去见一见豆子?”
沉依欣慰地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如会赶忙去将轮椅推来,两位姑娘合力将衣轻尘搬到了轮椅上,沉依负责推着轮椅,如会负责引路,三人一道缓缓朝虞帅营帐方向走去。
抵达虞帅营帐附近时,和战的商讨已经结束了,帐帘外铺着红色的地毯,夹道两侧立着肃穆的御林军将士,虞暮与独孤先生分站帐帘两侧,似在为送客做准备。
周遭罕见的没有什么围观的人群,帐帘撩开,豆子在两名无脸女的陪同下从营帐中走出,似是要趁着日头落下前赶回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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