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尘稍稍松了一口气,再抬眼时,洛神婢已经走了身旁,她怯怯地望着二人,请求道,“那怪物好像就在附近......我能躲在这儿吗......虽说已经看开了生死......可是这种关头,还是会本能地害怕......我真的好没用......”说着便要哭了出来。
衣轻尘赶忙朝前走了两步,安慰她道,“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姑娘你躲过来吧,你这般聪明,我们一起想法子,一定能逃......”
还未说完,下一刻,洛神婢突然抓住了衣轻尘的手腕,原本泫然欲泣的神情被阴冷的笑意所取代,她的面皮逐渐腐蚀、剥落,一只巨大的天蚕蛾从她的衣襟中缓缓爬出,跌落在地,她将衣轻尘一拽,一扯,一推,直直推进了迷雾中。
衣轻尘猝不及防挨了洛神婢一推,被推得摔倒在地,又滚出了好一段距离,尚来不及起身,耳畔便传来了夜萝的笑声,“衣白雪......你终于落单了......”
衣轻尘还未做出反应,便被人拖着带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只手都只死死提着他的衣襟,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被带到哪去,如果离开花沉池他们很远,情况就很危险了。
衣轻尘赶忙拔出靴中的匕首,直直刺向那只拎着自己的手,刀刃刺入皮肉,仿佛刺入一块木头,没有血液涌出,没有刺入肉里的真实感。
是夜萝的手。
尚来不及细想,身子却突然腾空。
他被人高高举起,又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肺腑猛地一震,肩头又落下一阵巨大的气力,骨头碎裂声响起,衣轻尘吃痛地惨叫出声,两只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
“阿雪!”花沉池焦急的呼唤声在迷雾的另一端响起,若即若离,似远若近,衣轻尘张了张嘴,夜萝将一只脚搭在了他的小腿上。
他能明显感受到这只脚的力气在慢慢加大。
夜萝的笑声愈发狂妄,突然某一刻,脚上的气力到达了自己腿骨无法支撑的程度,小腿也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衣轻尘痛到失声,下颌又被人握住,夜萝的脸近在咫尺,她笑得十分开心,“若非老道士有命,豆子又求我下手轻点,我绝对会将你这每次都害我好事之人的全身骨头都给碾碎......”说罢,指尖猛一用力,下颌便也脱臼了。
衣轻尘疼得两眼发黑,只能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耳畔嗡嗡作响,就连夜萝的笑声都有些模糊了,痛到这个程度,衣轻尘已再顾不得其他,只盼望着自己能赶紧昏过去,或许还能少些痛楚。
夜萝突然蹲下身,抓着衣轻尘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了些,笑道,“走吧。”衣轻尘下意识想问“去哪”,却痛得发不出声,夜萝似也猜到了他会问些什么,便答道,“请你去绝弦谷坐坐。”说罢,将衣轻尘米袋似的扛在肩上,又往雾中的某个方向望了望,打了个呼哨,“大师兄,衣白雪我便带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沉池从雾中寻来,看清衣轻尘的惨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将他放下。”
夜萝笑道,“我若说不呢,你可是要请出门规来罚我?大师兄,眼下的你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花沉池捏紧拳头,瓷瓶的碎裂声乍响,鲜血从花沉池左手手心中滴落,夜萝见状笑得更欢了,“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你的药没用了呢?因为我和阿姊对大师兄你的本事实在太熟悉了,暗中下毒,除了这个,你还能做的了什么?这雾便是阿姊专程为了对付你那抑制尸人的行动药剂而研制的,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呢?”说罢,腾空跃起。
隔着薄薄的雾霭,衣轻尘又一次见到了花沉池如厮无助的目光。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自己从负雪崖坠落的时候。他心疼的紧,忍着剧痛和口中反涌的鲜血,勾起嘴角,与之笑了一笑。
花沉池见状,神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只目送着衣轻尘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方才将刻意挡在腰侧的广袖收起,那儿已经有一把利刃穿身而过,刀刃滴下的血和着手心的血,在花沉池脚下晕开了一方血池。
他默默侧过头,面色依旧没有波澜起伏。
洛神婢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利刃的另一端,面上神色阴冷至极,见花沉池望向自己,竟是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往后退开几步,与之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花沉池将利刃拔出,丢到一旁的地上,鲜血自伤口汩汩涌出,花沉池却连眉头都未动上一动,只望着洛神婢,淡然问道,“你是食髓教的人?”
洛神婢答道,“显而易见。”
花沉池又问道,“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洛神婢闻言冷笑一声,“我可没这么大本事,那些人虽是一群废物,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各家后辈中的翘楚,得了真传,而我除了脑中那些无关紧要的秘辛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或者你也可以说我是......无脸女。”
“当然,还是要多谢那位彩竹姑娘了,如果没有她在帮忙,夜萝小主恐也不会这般快便将那些世家门派的无用后辈们清理干净......”
说罢,看向迷雾中花沉池原本望着的那个方向,有一道人影缓缓走来,近了,方才瞧清来人正是浑身带血的彩竹,却又和原本在村中见到的彩竹有些微妙的差异,眼前的这个彩竹嘴角隐着獠牙,指甲尖锐且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尸人。
洛神婢见状,沉吟道,“因为用了药,所以已经彻底尸化了么......”
花沉池问道,“怎么回事?”
洛神婢抄手道,“天鬼老道醉心于各类复生之法,这些年来尝试了不下百种,到底没有试出满意的成果,在这个村子里试验的便是其中一种,在彩竹姑娘身上试验的则是另一种,虽然都没有断月主子在我身上试的好,不过起效倒是挺快的,如此一来也能为断月主子多提供一个用以参考的例子了......啊,断月主子会为此夸夸我吗......断月主子......”
彩竹闻言望向洛神婢,“衣公子呢?”
洛神婢从痴笑中回过神来,“原来还有人的意识呢?”
花沉池淡淡道,“被食髓教掠走了。”
彩竹愕然地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你们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动他的......”
洛神婢嗤笑道,“我确没动,动的是夜萝小主。”
彩竹转身便要去追,“我去寻小主问个明白。”下一瞬,却突然摔倒在地。
洛神婢指缝中夹着三根尖锐的暗器,就同遥州营帐失火那夜,将剑宗弟子变作尸人的暗器一模一样。她俯下身,从脚边拾起衣轻尘落下的长剑,笑得森冷,“你觉得我会让你去么?”
彩竹趴在地上,惊恐地望着洛神婢手中的长剑,“不......这同说好的不一样,我还有阿娘要照顾......不......”
“往后便不需要你去照顾了。”洛神婢笑道,“因为你们可以一起下去团聚了。”
彩竹惧道,“你什么意思?”
洛神婢高举起长剑,歪了歪脑袋,笑道,“你以为,这次出谷的,只有夜萝小主一位护法么?这个时辰,恐怕你们村子,早便被烧光了吧?啊......九曲主子在火海里起舞的模样,好想亲眼去看上一看......”手起刀落,黑血喷溅,发簪跟着头颅一道跌落在地,洛神婢将之踢开,擦了擦溅在自己面上的血滴,转身去看花沉池,阴森森道,“就剩下你了......”
“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
“轻易便死的......”
林子的半空没有雾瘴,从这儿能够看清整片林子乃至林子边缘的状况,衣轻尘被夜萝扛在肩上,目光被一片烈焰火海所吸引,若是记得不错,那儿似是南行军营地的方向。
衣轻尘盯着那儿看了很久,方才默默地垂下脑袋,有些失神。
眼前只有广阔的林子,青葱的树木,绿色的雾气,和蓝色的火光......
蓝色的火光?
衣轻尘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是疼出了幻觉么?
可是那个火光的颜色当真十分罕见,他似在哪儿见过的,在哪呢......
尚来不及细想,眼前便已陷入了一片昏暗。
第六卷:决战篇
第162章 天鬼老道
“雪哥哥?”
“雪哥哥。”
“雪哥哥......”
衣轻尘缓缓抬起眼皮,脑子方才有些清醒,浑身上下的伤口便尽数叫嚣起来,直疼得他倒抽冷气。
肩头的被子被人又掖了掖,衣轻尘顺势望去,瞧见慕容千正坐在榻边,脸上满是忧心与愧疚的神色,衣轻尘盯着他看了片刻,默了默,实在笑不出来,遂收了视线,将脑袋别去一旁。
慕容千见状,刚想去握衣轻尘右手的手便也默默收了回去,好半晌,方才低声道,“雪哥哥,你很生气么?”
衣轻尘只是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原先分明是打算好了,见到慕容千后便劝他跟自己一道回去,可是眼下,只要一有空档,他就会忍不住去想花沉池与营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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