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大半夜的这是让我干啥啊?”
苏槐被踹到房间里趔趄了两三步,这才有点清醒了,然而季为客把他扔进来之后转身就走,头都不回:“长眼了就自己看。”
苏槐“啊?”了一声转头一看,沈问澜举着血流成河的手,自力更生咬着绷带。额头包扎的更加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苏槐瞬间吓了个清醒:“!!??!”
沈问澜嘴咬着绷带,含糊不清的讪讪打了个招呼:“那什么……早安。”
苏槐:“……掌门,天还没亮。”
沈问澜:“……是哈,晚安。”
苏槐:“……”
决门的路季为客熟悉到都有些犯恶心,即使目不能视也清楚地记得。出从水宫直行三百步,就是苏剑堂,内藏剑三千。虽不知道现在是否也萧条的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季为客全身隐隐作痛,声音又自四面八方袭来。
“下贱东西!”
“孽障!……去死……!”
三百步的路,从前走来嫌它甚短。如今毒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喉咙如有火烧。他面前忽明忽暗,但不似从前只见凝风刺来,这次沈问澜在他面前,柔着声音缓缓道。
“我想把你护住。”
“……我怎么舍得他们怪你,我会把这山再撑起来……”
季为客咬着牙,推开苏剑堂积灰的大门,跌跌撞撞的闯了进去。他耳边两道声音交汇,但总是那清亮的声音更胜一筹,脑中也把那手上将干未干的血记得一清二楚。
——“没事,都会好的。”
他喘着气,一下一下都牵动着每一条神经。
一道飘忽的声音暴喝道:“你有何颜面留在这世上!”
一道清亮的声音低沉道:“也没那么疼,真的。”
刹那间柳暗花明,心中那棵树终掉落了所有黑黝黝的恨,只开出红若心火的花儿。但扎的已深的根仍旧搅得他心烦意乱。远方黎明破晓,他撕开黑暗岁月,终见那末端凝住风雨,扛住血杀侯一人的沈问澜。
他耳边有人嘶吼,有人要他去死。
他不理,伸出手,嘶哑着吼道。
“剑来!”
苏槐正在小心翼翼的给沈问澜上药。
沈问澜昏昏欲睡,这点疼比起江湖上腥风血雨连个屁都不算,手上的伤已经包完了,他仰着头,让苏槐给他那磕的仿佛要把天灵盖当场甩出去一般狠的脑瓜门上药。苏槐刚包好绷带,只听身后一木盒疯狂的抖动起来。
苏槐握草一声跳起来老高,沈问澜听见这动静吓醒了大半,一回头见那木盒作响,瞬间脸上精彩纷呈,又是惊吓又是不解,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最后那木盒被其中铮铮作响的剑气碎成了木屑。那剑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苏槐愣在了原地,沈问澜皱眉,道:“他怎么就把这剑给叫出去了?”
“啥、啥剑啊?”
沈问澜抓起一边的凝风,道:“天下第一季狂歌当年的剑,破晓。”
苏槐:“……握草。”
刘归望感受到一股寒意。
然后这股寒意变为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他蹭的坐了起来,浑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何纷纷起立,从后背立到脖颈。
刘归望刚坐起来没三秒,突然这小房就以他身边不及十厘米的地方为分界线,被一分为二了。
刘归望望着地上那条被劈开的裂缝:“……”
他望了半秒,突然对面的墙被人劈开了,其手段之凶残,其决断之果敢,使刘归望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汗毛倒立……四李,五年不见了——
“朋友,季大侠……”
刘归望连连后退,不知这昨晚还抱着师父哭得死去活来的病患怎么一早就拎着现在绝对拎不起来的破晓剑找他打招呼了,心道决门列堂拜一拜是真的有用吗,这也太灵了。
刘归望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中给自己立好了墓碑:“你,你冷静一点,我们现在是同盟……同盟!”
“同盟?”季为客冷笑一声,道,“就因为同盟,他就去列堂放血了!?”
刘归望蹭到了墙上,五年没有这么畏惧过了:“……那你找他算账,我真的拦了,他自己有病你不能怪我头上……”
“你说谁有病?”
破晓蹭的冒出了寒光。
刘归望:“……”
日。
凝风与去傀同时插到了二人中间,白问花与沈问澜也同时落了下来。
“大早上干什么?”沈问澜拔出凝风,没好气道,“能不能好好睡会儿?”
白问花也道:“怎么,没地撒气就找少庄主,师父没当好啊。”
刘归望头一次觉得白问花长得是真他妈顺眼,越看越顺眼,真顺眼。
☆、山河(三)
白问花明显是刚被吵醒的。也不知道这人睡觉到底有多不老实,睡前系的结结实实的薄衫此刻胸前散开了,正袒胸露乳的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他看了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干脆打了个哈欠,拔起地上的去傀,拉起刘归望走出摇摇欲坠的屋子,道:“那你们慢慢解决问题,我们先走了。”
刘归望被他拉着走出十米开外才感觉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禁不住道:“我还以为要死了……”
白问花道:“你就跟我后面吧,他没地方出气,放眼整个山门,怕是只有打你才有点道理。”
刘归望一脸死相,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道:“我就奇了怪了,他昨天晚上还那样呢,怎么早上就拎得起破晓了……”
虽然破晓剑只是把剑,但好歹是季为客当年还是天下第一时候的佩剑,虽对使用者没什么要求,但功力不够的情况下自然是提都提不起来。季为客五年没练,自然功力逐年减退,再加上体内奇毒作祟,应当功力大不如前。上来就能重回巅峰,这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沈问澜言简意赅:“拿来。”
季为客咬着牙一言不发,向后蹭了一步,手里破晓闪烁着刺眼的寒光。他持剑的手不听使唤的颤着,几乎有点拿不住了。
沈问澜眯了眯眼,把这点细节尽收眼底,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叫你拿来。”
季为客呼吸都乱成一团,吐气呼气间颤得一塌糊涂,手上的剑重如千斤。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颤颤巍巍道:“我拿的了。”
“是吗,”沈问澜险些给气笑了,道,“拿的了是吧?”
他也不给季为客回话时间,一步上前凝风出鞘,轻而易举挑飞了那从前闻风丧胆的破晓。
剑在空中转了个圈,插到身后不远处的土地中。季为客向后趔趄了一步,险些没站住。沈问澜现在一点说闲话的心情都没有,凝风入鞘,厉声道:“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还用我教你吗!别给我添麻烦!”
那不远处的破晓铮铮作响,似在悲鸣。
沈问澜压着心中一团怒火,踏着碎石跨过残垣,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季为客的肩膀,与他擦肩而过。破晓被他拔出,清冽的剑气瞬间震碎一圈的枯叶,带出一圈凛冽风气。
此时被沈问澜这样的修为持起,破晓才算醒来。以季为客如今的修为,能堪堪拿起都有点拼命的意思。沈问澜头都不回的拎着破晓走远,此时天光大亮,朝阳来临,季为客低头冷笑一声,刚刚持剑的手此刻抖个不停。
他深吸一口气,颤声低骂道。
“废物东西。”
咯咯的嘲笑声自四面八方袭来。
刘归望躺在沈问澜的床上,发出了一声感叹。
“日了,果然掌门的床最舒服。”
沈问澜回呛都懒得回,脸上的冰山从来没有今日这么冷冰冰过。刘归望了解他到了自己都犯恶心的地步,于是他看了一眼沈问澜,一目了然的“哦”了一声——还拉了个挺长的尾调。
刘归望便安慰道:“你理解一下嘛,沈掌门。他肯定不是要乱来,帮你心切……再说了,谁知道破晓应了剑来诀。”
沈问澜脸上的冰山没有化的意思:“那也应该破晓到手之后立刻丢了,或者来找我。好歹经历过大变了,不知道现在拎着破晓走来走去容易出事?我并非不想让他练剑,只是如此鲁莽行事,将来我不在身边了,他还这样冲撞,能死的痛快点都是好事了!”
刘归望既然现在是他同盟,自然毫无疑问有点不走心的帮他分析了一点:“别这么激动,其实有一种可能,他当时脑子不清醒。”
沈问澜不置可否:“是不清醒,傻了。”
“……我不是说这个。”刘归望坐起来,道,“你想想,那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症状,但既然是毒发期,你怎么知道会出什么事?”
沈问澜刚把破晓锁起来,气的怒火中烧,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动作一僵。
刘归望接着道:“换句话说,你上次着急忙慌的把他背回来,在你背上还细细碎碎嘀咕呢,假设这毒会出现幻觉,他又看不见,我猜的,可能起来的时候你不在,被那些幻象纠缠了大半宿,然后等你回来又一身血腥味,自然有气没处撒,以你的性子,肯定把列堂的事都说了,他一下子帮你心切,把破晓叫来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就找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