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人在书案之后,眉头微微一锁,递来探询的目光。玉凤澈大大方方将手中书卷卷起负手在背后走到上官澜身前,隔了一条书案倾身道:“你和卉儿相识那么久,怎么就没喜欢她呢?”
上官澜眉头一挑,笑答:“我不能喜欢她。”
这份实在,倒是叫玉凤澈微微讶异地半挑了眉头,“不能?”顿了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也确实只是不能。”抬眼,上官澜居然还将清浅目光撂在他身上,玉凤澈叹了口气,续道:“你以前荒唐,但也只是以前。”
听了这话,上官澜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低头继续翻阅文书,“这边儿文书太多,只挑跟月氏有关的带走。”
饶是上官澜说了只挑跟月氏有关的,挑完了摞起来也有半人儿高。将书信分门别类安置妥当了,二人拜别国公与老夫人,乘了马车回公子盟。玉凤澈瞧着车内三摞绑扎整齐的书信手札,叹道:“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上官澜已然随手拈了一封信起来翻阅,浑不在意地笑道:“慢慢看呗,横竖日子还长着呢。”
“日子还长……”玉凤澈将这几字含在口中咀嚼了一遍,也不知体悟出了什么意思来,忽而笑了,上官澜抬头迟疑地盯着他,玉凤澈难得见上官澜也有被他绕糊涂的时候,心里没来由就更高兴了,道:“便纵这些手札书信中涉及当年月氏战况,但毕竟也是当年,你如何就非要拿来看了?”
忽而被凤澈口中的那一句当年勾起了一番感慨,上官澜将手中书信收拾了放回远处。两手不自觉拢在一处,身子放松了靠进身后软枕,神色飘忽,“当年,当年,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很久,也不过五年罢了。五年……我也筹划布局了五年,如今,也确实是时候了。”
玉凤澈瞧着他忽而飘忽了的神色和语气,心下喟叹,他或许从五年前开始,就已经在等这一天。眼睛忽而捕捉到了什么,又凝神仔细分辨,等分辨清楚了,心里揪着猛地疼了一下。上官澜乌黑的发间,银丝夹杂,分外刺目。
神志被玉凤澈的动作拉回,上官澜微微偏了偏头要看玉凤澈伸在他颊边的手,“怎么了?”
玉凤澈耐性地将那一根白发自鸦漆漆的发中挑出来,叹道:“你啊,没听说过慧极必伤么?才多大的年岁,都有白发了。”细细打量那白发,却也不是全白,上半段还是乌亮的色泽,下半截却是粗糙无光的雪白。顺手将那半截白发给扯断了。
怔愣地瞧着他将白发扯断了,直到他推了窗扇将那白发扔下,上官澜才回神,垂眸一哂:“过了年,我也已经二十七了,不小了。”
数数年岁,上官澜也才长他三岁。这么一想,玉凤澈心里也不知是好受了些还是难受了些,低声道:“等此事了结,我不许你再费心了。”
“好啊。”上官澜笑得眉眼弯弯,答应得干脆,“我也着实不想再费心了。”
得了这句话,玉凤澈心里才好受了些,缩手回去,眼风又放在了面前那些个文书上,“五年光景,也早该让你将月氏军中情景打探清楚了,如何还要再费心神看这些?”
毕竟其中内容他也看过一些,毕竟是书信报喜不报忧的,哪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上官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探手触了触那些个东西,“其实我就是想琢磨琢磨当年辽之在面对月氏战军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其实他这些信件中不自意臧否月氏将领,也不是不妥。何况五年时间,月氏军中格局也不曾大改。”
早知了他想做的事儿,如今也能明白他的用心。玉凤澈除了钦佩他事无巨细还莫名有几分置气,“你凡事想那么妥帖,到时候事出预料看你怎么办?”
“事出突然那也只能随机应变了。何况凡事早做准备总不会错的。”上官澜早察觉出玉凤澈语气不对,却也没想明白他置气个什么劲儿,还是含笑答了话。
玉凤澈一噎,心道:“合该累死你算了!”
约摸是马车行到城中大街上,车外忽而吵嚷起来。上官澜启了车帘去看,转头冲着玉凤澈笑道:“今儿十五,赶上闹集,阿澈,我们逛逛吧?”
玉凤澈眼风由着上官澜掀起来的帘子飘出去,外头果然热闹得很,“好啊,你不是还答应说要给卉儿带点儿新奇的玩意儿么?指不定还能在这儿找着。”
二人商量定了,便跳下车来。赶车的中年汉子放了缰绳袖了手,道:“盟主,这大冷天儿的你瞎逛啥啊瞎逛?”
上官澜乐呵呵地给他塞了几两碎银子,笑道:“去街尾打酒吃吧,在那儿稍稍等我们一阵子?”
那汉子接了银两,乐呵呵地驾车走了。
玉凤澈瞧着那汉子把马车赶走,轻轻扯了扯上官澜衣袖,问:“那些个信件,直接放车里不打紧吧?”
眼风早黏上了不远处糖葫芦摊儿的上官澜一路往那边走一路随口答应着:“放心,看得住。”等玉凤澈回头,红彤彤的糖葫芦差点儿戳他脸上,“吃!”上官澜咬着个糖葫芦果子含含糊糊地招呼着。
“多大的人了还吃——”话还没说完呢糖葫芦直接不客气地塞进了他嘴里,见上官澜撒手了,只得把那糖葫芦接下来咬着吃了。
前头上官澜还眉眼弯弯地问:“甜吧?”
从街头逛到街尾,上官澜吃着糖葫芦买了点儿酥糖点心,买了十二生肖彩瓷,一个套一个的五个从大到小的空心木娃娃,碰上了一只会骂“混账东西”的八哥儿,也买了……热闹也是从街头瞧到街尾。
玉凤澈在后头跟着,咬着个冰糖葫芦就见着上官澜那一袭白衣跟花花绿绿的娃儿混在一处挑玩具捡吃食。他瞧来看去,也就买了一截三尺来长的缀着俩流苏的红绳。
提了满手的包裹,好容易到了街尾,车夫抱着个酒葫芦坐在车上等着他俩,瞧见人来了,赶紧把酒葫芦放下来搭手搬东西。
等上官澜在车内安顿下来了玉凤澈才跳上马车,才探身入内,就听里头上官澜正在逗鸟儿呢,说着什么:“来,小八,说说阿澈是个什么?”
八哥答:“混账东西!”
“诶,对,混账东西。”上官澜笑得开怀。
玉凤澈哭笑不得,才在车内坐稳了,就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你才混账!”
上官澜由着他拍了一下,把鸟笼子在旁边放好。忽而倾身倒进玉凤澈怀里,把手伸进他衣襟里摸东西,“好好好,我混账我混账,来叫混账看看混账东西买了什么?”约摸是没料到会摸扯出一截红绳儿,上官澜愣了愣,“你买这个扎辫子么?”
也是没料到他能惫懒成这幅模样,玉凤澈本想伸手去把那红绳夺来,转念又道这东西本就是送他的何苦再抢回。只道:“你那酒葫芦上头红绳儿好换了。”
“给我的?那我收着了。”上官澜乐呵呵地把那红绳儿圈成团儿收进了怀里。眼风又落在了那八哥儿身上,指着那呆鸟对凤澈道:“阿澈,我觉着要是把这鸟儿送给卉儿,我肯定得天天挨骂。”
玉凤澈挑眉:“卉儿能高兴,你挨几句鸟骂怎么了?”
☆、肆拾贰.
将书信点心安置妥当,把玩物送到国公府上,自然不提。上官澜拿了那么些个文书仔仔细细琢磨了个把月,再对照了月氏那边儿送来的军政要员背景资料,上官澜心里也算盘算了个七七八八。看罢了,自然也将东西送回了国公府上。
也就这么月把的功夫,天儿就入三九了。纷纷扬的雪扯絮撕棉似的下个没完,就跟江南黄梅天儿里的雨似的能叫人骨头发霉。
玉凤澈满心以为这入了冬能有几天消停日子。却没料到上官澜居然叫他备着礼趁着年节将至在京城各官员府邸走动活络关系。尤其注意兵部那边儿的动向。玉凤澈本以为凭着上官澜的超然地位定然不屑于在官场走动,却没料到这节骨眼儿上这事儿居然能落在他头上。上官澜就拿一句话给堵过去了:“你到底是官场上的人,又担过军衔,走动走动没坏处。”
“没坏处你自个儿咋不走动?”玉凤澈裹紧了大氅捂严实了风帽冒雪而回,在檐廊边儿上抖了身上积雪,暗自腹诽着开了望湖楼的门儿侧身进去又赶紧回身把门关严实了。解了大氅随手挂在了木架子上。搓着手快步往里走,“我怎么觉着今年冬天冷得太过了些?”
上官澜瞧玉凤澈在对面蒲团上坐稳了,倾身推过去一盏子热茶,“往年你不怎么出门嘛。”
盏子捂在手心里着实暖和,玉凤澈脸上表情慢慢变得不太自在,喝了热茶撂了盏子,道:“今儿访了兵部李尚书,约摸是为嘉儿姑娘的事儿费了心,看着不大精神。”说到此处,玉凤澈心虚地看了上官澜一眼。见上官澜皱了眉,赶紧垂眼续道:“我知道这不是正事儿,就是觉着应该问问。”
万万没料到玉凤澈此时居然还有担心嘉儿的闲情,上官澜说不上来是怎般心情。不过阿澈向来纯善爱操心,能有此问,倒也合情理。但真要开口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还真是有些费事。上官澜抬头挠了挠眉毛,“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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