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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又又又失忆了怎么办 (mnbvcxz)


小皇子生在深宫里,从未见识过官道旁这种小小茶楼里的说书人。
他好奇地从魏壑怀中探出半个小脑袋张望。
魏壑面无表情地把小皇子的脑袋按回去,说:“坐稳了,我们要抓紧赶路,否则会错过我父母的忌日。”
邺州太守收了密令,日夜让手下守在四方城门,却一直没等到密令上要抓的那两个人。
魏壑没有进城,而是带着小皇子去了距离邺州城四百多里的烟鸟山。
烟鸟山浩浩荡荡绵延百里,张郄和李韶卿的坟就立在这里。
小皇子好奇地坐在魏壑怀里探头探脑。
他在漫天桃花中看到了那座孤坟。
坟头竖着一尊石碑,上面并无祭文,也无名讳,空荡荡地刻着“景和十九年,不孝子弘文与弟瀚文立于此。”
小皇子怯生生地说:“你……你不叫魏壑呀……”
魏壑抱着小皇子下马,说:“叶君承,我给你的孝衣呢?”
小皇子乖乖地从小包袱里翻出来,不知所措地捧着。
他不太想穿这件衣服。
并非是他不想祭拜魏壑的父母,只是魏壑的举动实在奇怪,这里沉重诡异的气氛让他心中不安。
他捧着那件粗糙的孝衣,心中惶恐地颤抖着,不祥的预感在心中翻腾。
他有点怕,就好像,就好像穿上这身孝衣,他就会看见魏壑死去的父母。
魏壑站在坟前。
菁菁默默地把香烛纸钱在墓碑前摆好,轻轻把火折子递给了魏壑,然后走到小皇子面前,柔声说:“殿下,妾身知道您身份尊贵,可您既已嫁给我家公子为妻,祭拜公婆,难道不是您分内之事吗?”
魏壑仍然沉默着不说话。
小皇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可他就是有些怕,他想要魏壑抱抱他哄哄他,告诉他只是祭拜一下父母,不会有其他的事。
可魏壑却不肯回头,只是默默看着墓碑上潦草悲愤的字迹,沉默的背影都透着刻骨的寒意。
小皇子娇嫩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攥紧了手中粗糙的孝衣,仓皇间不受控制地连退数步:“我……我……”
菁菁步步逼近:“殿下,您若是对我家公子无心无情,又何必跟来呢?”
小皇子从小不善争辩,他不是不爱魏壑,也不是不愿祭拜魏壑的父母。
他只是怕,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
他抬头看着魏壑的背影,那个高大的背影曾经给过他那么多的甜蜜和宠溺,那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再体会第二次的美妙滋味。
他爱魏壑,他像个小傻子一样不顾一切地爱着魏壑。
那就……那就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小皇子说服了自己,紧紧握着手中的孝衣,慢慢地穿在了自己身上,怯生生地走到了魏壑身边。
一队铁骑正踏着烟尘从京城狂奔而来。
叶晗璋心急如焚:“张郄和李韶卿葬在烟鸟山,你为何从未告诉过朕!”
沈桐书轻声说:“我怕陛下一时气恼,再来掀了这座坟。不管张郄生前做过什么,可他到底……已经是个死人了。”
前尘旧事已经过去太久,若世间真有三界阎罗,张郄和李韶卿也该早早去了往生归处。
他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便不愿在叶晗璋面前再提起这些事。
烟鸟山的桃花下,一座孤坟立在花雨中,簌簌落落的花瓣年年岁岁这样落着,不管有没有经过,它们总是如此温柔绚烂地盛开着。
小皇子小声说:“魏壑……”
魏壑说:“叶君承,跪下。”
小皇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魏壑,有点委屈,又觉得不知所措。
他觉得现在的魏壑陌生极了,那张脸,那个人,明明就是他最熟悉最亲昵的夫君,却让他觉得陌生又害怕。
他自幼不算聪明,甚至有些傻。
旁人阴阳怪气的嘲讽,他总是听不出其中还有其他意思。
父皇说有人看他的眼神邪恶古怪,他也察觉不到那些目光有什么不同。
他一生备受娇宠,也从来不需要他去猜测旁人的心思,所以旁人说什么,他便如何理解。
可现在,他理解不了魏壑了。
他的夫君是个温柔坦荡的奸商,有心机,却心机得坦坦荡荡,每一个表情都会故意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意思。
奸商要钱,后来又想要他。
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觉得安稳又舒服。
可他的夫君却忽然失忆了。
毫无预兆的,只是被轻轻砸了一下后脑,就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是那种非要别人宠着的矫情东西,他的夫君失忆了,他不会离开,不会生气,只会想办法治好夫君的病,乖巧地替魏壑替承担一切,直到魏壑好起来。
可失忆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失忆而已,为什么却让一个人彻底变了样子。
不再温柔,不再坦荡,不再像一个君子如风的奸商,
而且变得阴沉古怪,做一些古怪的事,说一些古怪的话,让他慌张无措,心底生寒。
小皇子看着魏壑冰冷的眼睛。
魏壑狼狈地避开了小皇子的视线。
小皇子小声问:“魏壑,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起名叫魏壑呢?”
魏壑没有回答小皇子的问题,他看着父母的墓碑,说:“我叫张翰文。”
他不知道魏壑是谁。
他只是想要报仇,于是勾来一缕他世之魂,至于那缕魂魄来自何方,他不知情,连为他施法的人也不知情。
魏壑是谁?
谁是魏壑?
这世间其实从来都没有魏壑这个人,可叶君承爱的,却是那缕虚无缥缈的幽魂,从未真正看过他一眼。
张翰文说:“叶君承,我喜欢你。”
小皇子听着这句他好像已经期盼了一辈子的誓言,却感觉不到半分幸福和欢喜。
他看着他的夫君,那个人变得太陌生了,那不是一个失忆之后一张白纸的人,而是像……一个披着人皮的鬼魅,占据了他的夫君的身体。
张翰文说:“但是这种喜欢,不够,叶君承,你的爱,偿还不了叶家欠我的血海深仇。”
远方有一队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叶晗璋怒吼:“张翰文,朕已经放过你们兄弟了!”
张翰文猛地抽刀,落在了小皇子脖子上,冷笑:“叶晗璋,你再靠前一步试试。”
叶晗璋急忙勒马,紧紧攥着手中缰绳,在愤怒和恐惧中恨得脸色青白,恶狠狠地说:“朕生平皆杀伐果断,偏偏在张家一事上心软了片刻,才留下了这两个祸根。”
沈桐书缓缓驱马向前,沉声说:“张翰文,承儿是无辜的。”
张翰文抬头看向沈桐书,一双冰冷的眸中含着泪:“死在叶晗璋手里的无辜之人,很少吗?”
叶晗璋暴怒至极,又心惊胆战,生怕张翰文手中的刀会伤到承儿。
沈桐书轻轻按住叶晗璋怒到颤抖的手,复杂苦涩地看着墓碑前那个愤怒阴冷的少年。
李韶卿爱玩爱闹孩子脾气,张郄又是个勉强识字的粗人。
他们的两个孩子,弘文,瀚文,都是沈桐书取的表字。
那时候京城的天总是一片湛蓝清明,两个权倾天下的逆臣坐在将军府的大院子里,喝着凉茶,说起朝中的政务,说起边关的局势。
今年漠北大旱,饿死了无数牛羊,等到秋天,草原上的蛮人必会再次进攻长秦关,张郄又要出征了。
张郄是个坦坦荡荡的逆臣,这个孩子半点都不像他。
几个人在烟鸟山的桃花山谷里对峙着,张郄和李韶卿的坟静静地停在在这里,他们再也不会感知到这些变幻无常的时光。
叶君承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像个小傻子,在父母温柔糖罐中傻乎乎地长大,宫中禁论政事,从没有人对他说起过,上辈子的人,有多少恩怨情仇。
他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不懂事,他呆呆地看着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又呆呆地看着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魏壑,哽咽着说:“你……你不是魏壑……对不对……”
张翰文不忍看叶君承的眼神,避开了,说:“我不是魏壑。”
叶君承眼中绝望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这么多日子,他苦着,熬着,因为他相信他的夫君就在眼前,只是把他忘了。
直到现在,直到那把刀快要割开他的脖子,直到张翰文亲口承认了,他才终于明白,这不是他的夫君。
这个人和他的夫君有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伤痕。
可这不是他的夫君。
叶君承轻轻地哭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翰文,那柔软的眼睛竟像在卑微地祈求着什么:“那魏壑去哪儿了……我的夫君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此时是春天,人间四月,芳菲盛华,满天桃花簌簌落落地拂过离人肩头发上。
本该是片重逢的光景,这里的桃花却已经送走了太多的离人。
叶君承看不见刀锋,也看不见马蹄,他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那个曾经很爱很爱他的人,原来早已不见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留在那里,像个疯子一样苦苦熬着,幻想着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可原来,魏壑早就没了,他再也等不到了。
叶君承眼中的泪无声地落在寒光之上,他向来都如此脆弱柔软,愤怒和惊惧都那么淡,只是软软地,哀哀地哭泣着:“魏壑呢……魏壑去哪里了啊……”
张翰文慢慢地说:“他只是一缕游魂,借我身躯苟延残喘了数日,忘了吧。”
叶君承不敢置信地看着张翰文,流着泪轻轻摇头,沙哑着哭着:“我不相信……”
魏壑……那么温柔,那么狡猾的魏壑,那个活生生的,会愁眉苦脸,会眼底放光,会狠狠把他搂在怀里胡言乱语的魏壑,那么真实,那么温暖,怎么会是个注定只是路过他生命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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