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思若为安 (鸣秀)

　　楚凌觞转过身来，看着楚泽希，那个从小被自己宠到大的孩子，他觉得除了那张脸没变外，他变得都有些让他认不出了。曾经他总是跟在他身后，天真无邪，然而现在，他都能看到他眉眼中藏着的戾气和城府。
　　“是，又如何？”楚凌觞不轻易咄咄逼人，但如果他真动怒的话，能刻薄无情到扎在别人心里。
　　“寡人不允许。”楚泽希沉声道。他一向在楚凌觞面前自称我，现下确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楚凌觞没说话，但神色沉的有如黑夜，他冷漠的看着楚泽希，好似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转身就走，宽大的衣袖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楚泽希心中有些恐慌，他一把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楚凌觞，将他禁锢在他的怀里。曾几何时，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了。
　　“我不许，我不许你去见他。”楚泽希喊着，他想要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暗藏的心思全部告诉他，他压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喜欢你，凌觞，我喜欢你喜欢了六年了。从十五岁到现在，我的心意从来没变过。”
　　终于，窗户纸被捅破，楚凌觞不得不面对这一直逃避的局面。他慢慢拉开了楚泽希环在他腰间的手，转过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从前，你是弟，我是兄；现在，你是君，我是臣。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声声冷彻心扉，字字鲜血淋漓。
　　楚泽希不甘心，他红着眼眶，低声问道：“为什么纪凡就可以？你以前不是也把他当弟弟吗？为什么他可以？而且他还是陈国人，跟你对着干的人！你为什么可以要他，却不要我？”
　　“感情的事，没有是非对错，也没有原因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楚凌觞将手恭敬的抬到胸前，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臣子礼：“微臣，会助王上一统天下，至于旁的，请恕凌觞，实在无法做到。臣告退。”
　　楚泽希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他竭力屏着，甚至全身都因此而轻微颤抖着，却还是没能忍住那一滴泪。他从青春时就开始的懵懂感情，历经挣扎和迷茫，最后把一颗真心捧到楚凌觞面前，却被轻飘飘的扔在尘埃里。心如死灰，大抵说的就是这个吧。
　　良久，他擦擦眼泪，有些倔强的一甩衣袖，回了寝殿。不远处的内侍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楚凌觞回到府里的时候，纪凡正在睡觉，他为了赶路，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楚凌觞悄悄的走进房间，看见他眉目如画，但眼底却有青黑的影子，觉得有些心疼。他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看了会，还是没忍住，轻轻的俯身亲了他一下。很单纯的，两唇相贴。
　　他闭上眼睛，眼睫微动，细细的感受着来自纪凡的温度，心中因楚泽希而生起的不安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刚要起身，却感觉纪凡突然抱住了他，天旋地转。他惊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唇，那力道感觉像是要把他吃了。
　　好不容易，纪凡才放开了他。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楚凌觞有些难耐的动了一下，蓦地一愣，待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原本就有些红晕的脸一下子红的都快熟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腿放平，期待纪凡没发现。然而，纪凡却径直抓起了他的手。
　　楚凌觞抬眼望向纪凡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睛里隐隐有血丝，一双眼执着的凝视着他，他抓着他的手，缓慢的却坚定的往下带……。
　　楚凌觞的心砰砰直跳，眼睛闭着，眼睫迅速的扇动着，手被纪凡桎梏着，轻轻的安抚。
　　纪凡低下头来吻他，辗转到耳垂，轻轻的带着点诱惑：“凌觞，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敏感的耳尖，楚凌觞说不出话。
　　纪凡将之作为默认，握着楚凌觞的手挑开了自己的裤带，一边用牙齿咬开楚凌觞的衣襟，辗转亲吻着楚凌觞的颈间。
　　楚凌觞觉得整个人都如同溺在了水里，不知今夕何夕。渐渐的，纪凡放开了他的手，楚凌觞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放开。狭小的空间里，喘息声断断续续，让人面红耳热。纪凡一个翻身，将自己和楚凌觞严严实实的裹到被子里。
　　他将楚凌觞脱离的手重新带回了自己那里，另一只手也悄悄的覆上了楚凌觞的。他凑过去，在细碎的亲吻中，呢喃道：“我爱你。”这一句，将楚凌觞有些混沌的意识炸的清明了些。他主动靠过去，低声道：“我也爱你。”微不可闻，却藏着万千深情，让纪凡有些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聚少离多的思念、委屈、不满和忐忑，霎时烟消云散，他想，有他这句话，就算死在他手里，他也愿意。


第41章 两国之乱（十四）
　　“我要走了。”纪凡揽过楚凌觞，在他发顶亲了一下。随即起身收拾东西。
　　天刚破晓。
　　“我送你。”楚凌觞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刚想起身，却被纪凡摁住。“太早了，你再睡会。”
　　楚凌觞看着纪凡不说话，但却抓着他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放，纪凡见拗不过他，轻轻将他拉起身。“我先去看看宝宝。”
　　楚凌觞点点头，带着纪凡来到了婴儿的房间。奶娘正在外间打盹，听见响动，睁开眼一惊，还未开口便被楚凌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奶娘会意，退到房外。
　　楚凌觞和纪凡走到里间，原本以为宝宝睡着，猝不及防的就撞上了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乌黑明亮。只见他咬着大拇指，口水流到了下巴，望见他们，立即便放开手指，咿咿呀呀的叫着，双手伸向楚凌觞。
　　楚凌觞笑着将他抱起来，他立即就拽上了楚凌觞披散的头发，手上玩着，眼睛却瞥向站在一旁的纪凡。
　　楚凌觞笑着揶揄道：“他这神态模样倒真是和你小时候一个模子。”
　　纪凡轻轻弹了弹婴儿吹弹可破的肌肤，内心有些柔软：“胡说，我哪有他这么会流口水。”
　　楚凌觞笑笑，也不反驳，将孩子递给纪凡。纪凡双手接过，牢牢的抱在怀中，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娃娃，想到了无辜赴死的方珍绪，以及被满门抄斩的方氏一族，不禁有些唏嘘。转头对楚凌觞道：“不如就给这孩子起名无忧吧，不求他荣华富贵，一辈子无忧无虑就好。”
　　楚凌觞失笑：“你起名倒真是随意。”
　　纪凡刮了刮小无忧的鼻子，将他轻轻的放到摇篮中，看着他张牙舞爪的小模样，随手拿了旁边的一个拨浪鼓逗他。“那又怎样，寓意好就行。就让他跟着你姓吧，既然放在你这养，姓方姓纪都不合适。”
　　“好。”楚凌觞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出去。”
　　“别。”纪凡制止了他，“为了稳妥，我还是悄悄的走吧，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三只眼睛。”
　　楚凌觞默然不语，他知道纪凡说的对，但难得相见，心中实在不舍。纪凡见他这副有些逞强隐忍的模样，心中却有些欢喜，楚凌觞不说，但他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伸手一揽，将楚凌觞抱在怀中，微微低头，又起了使坏的心：“舍不得我啊？那亲亲我，亲亲我，我就再留会。”
　　摇篮里的小无忧吮着大拇指，瞪着圆而大的眼睛，好奇的望着相拥的两人，楚凌觞耳尖慢慢的红了，他瞄了一眼正看着他们的小无忧，莫名的有些心虚。他推推纪凡：“在孩子面前别胡说八……”
　　纪凡没让他说完，抬了他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楚凌觞下意识的拽紧了纪凡胸前的衣服，不过好在纪凡也很快放开了他。
　　纪凡亲昵的蹭蹭他的鼻子，轻声道：“等我，已经过了两年了，还有三年，我就来和你长相厮守。”
　　楚凌觞闭上眼，眼睫微微颤抖：“好。”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第42章 两国之乱（十五）
　　“无忧乖，来，再吃一口。”楚凌觞轻声哄着，将手中最后一口肉粥喂完。对面的祖宗站在软垫上蹦蹦跳跳，咿咿呀呀的自得其乐，身后的奶娘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跌了这个宝贝。
　　楚凌觞刚将碗递给下人，楚无忧就张着手，扑到了楚凌觞怀里，还没擦干净的嘴在他的脸上乱蹭。
　　楚凌觞轻笑着将他扒下来，抱在怀里替他擦嘴。林风走了进来，低声道：“公子，王上来了。”
　　楚凌觞一愣，问道：“现在在哪？”
　　“花厅。”
　　楚凌觞将正拽着自己头发往嘴里送的手扒下来，将怀里的团子递给了奶娘，起身就往花厅走去。
　　这几个月来，楚凌觞与楚泽希的关系很微妙，就算一起办公，也没了往日的亲昵，一板一眼，君臣之态。楚凌觞也不再留宿宫中，不论多晚，都会回府。他心照不宣的与楚泽希保持着距离，对楚泽希的诸多示好视而不见，希望能够让楚泽希放下执念。他知道这样做不妥，但对于牵扯到自己的感情，他向来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这么僵着。所幸，他们都不是公私不分之人，朝政之事还是进展顺利。今日休沐，楚凌觞未进宫，也实在想不出，为何楚泽希会主动上门。
　　他刚进花厅，就看见楚泽希端坐在主位，正在品茶，一见到他，立刻放下茶杯，笑了开来，一晃神，楚凌觞仿佛看到了那个追着自己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