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思若为安 (鸣秀)

　　“可我不喜欢你。”
　　纪凡的心沉了下来：“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小凡。”
　　纪凡转身想走，却被这隔了十五年的一声呼唤又叫住了。声音很轻，纪凡却怎么也挪不动脚。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行吗？”
　　以前，隔了十五年的光阴，怎么回得去。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好。不过，给我点时间。”
　　楚凌觞望着他一去不回的背影，心冰凉一片。
　　“本该如此，不是吗？”
　　楚凌觞低喃道，唇间似乎还残留着纪凡的味道。
　　“本该如此……”


第25章 山有木兮（八）
　　纪凡走的那天，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但楚凌觞知道，他还是伤了他的心了，纪凡是一个如他一样骄傲的人。他站在城门口为他送行，纪凡最后回望的那一眼，藏着眷恋，掩着伤痛。其实他都懂，只是他没有勇气，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了，前方是一路荆棘。
　　国师府的池塘，红荷碧叶，初夏已至。纪凡已经走了十天，以前没有他的时候，他也能够过得舒适自在，可如今，却有些不习惯。他有点想他。
　　当晚，他正在处理政务，突然笔头一断，他心里一跳，不知怎的，莫名的有些不安。他唤人来换了笔，心里的不安却一直压不下去。
　　次日中午，他突然被急召入宫，西凉王神情严肃。“公主在西凉和陈国边境遭到袭击，所幸救援及时，没有大碍。但是……”，楚凌觞凝神听着，“但是纪凡失踪了。”
　　晴天霹雳，好一会，楚凌觞都没反应过来。“失踪，是什么意思？”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印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生死不明。他坠下悬崖，目前还没有找到他，不过寡人已经派兵前往援助了，陈国那边也在派兵前往。”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安抚道：“应该没事的。”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消息传过来也已经过了两天了。
　　“我去找他！”楚凌觞转身就想走。
　　“站住！这边过去最快也要两天，而且还是日夜兼程，你身体吃不消的。”
　　“王上，让凌觞去吧，是生是死，我总要看一眼，这样我才能安心。”楚凌觞的声音有些低哑。
　　楚怀泯对他这样的任性有些不悦：“且不说你的身体吃不消，就算你去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在府里等消息不是一样吗？凌觞，你现在是西凉国师，西凉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怎么能如此感情用事？”
　　楚凌觞跪了下来，：“义父，给我七天，七天之后要是还没有结果，我就回来，耽误不了政事！”
　　楚凌觞一向遇事镇定，难得失态，且这次摆出了父子情份来求他。楚怀泯想，他可能低估了他和纪凡的感情。
　　“义父，如果我错过了他最后一面，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您就让我去吧。”
　　楚怀泯见他红了眼眶，对他还是硬不起心肠，他挥挥手：“罢了罢了”。
　　“谢谢义父！”楚凌觞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转身焦急离去。
　　楚泽希从殿外的柱子后转出来，望着楚凌觞匆匆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楚凌觞不顾休息，日夜兼程，赶到瞿城边境也已经两天后了。楚泽覃一行被安置在城内的府衙里。林风早早的就等在府衙前了，楚凌觞一下马，他就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了？”楚凌觞问。
　　林风边帮楚凌觞将斗篷解下，边答道：“还是没什么消息。这几天一直在搜寻，陈国那边也来人了，估计明天会到。”
　　楚凌觞点点头：“公主怎么样？”
　　“公主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楚凌觞先去看楚泽覃，还没踏进房门，楚泽覃就已经迎了出来：“凌觞哥哥。”
　　楚凌觞扶住她，问道：“你怎么样？”
　　楚泽覃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了纪将军，不然泽覃可能就没命了。”
　　提到纪凡，楚凌觞心中一痛：“先进去，你和林风好好跟我说说当日的情形。”
　　“林风你先说。”楚凌觞吩咐道。
　　“是。我们当日正走到瞿城郊外的马岭坡，突然从天而降几十名刺客。我们带的人虽然比他们多，但那些刺客各个武功不菲，看起来像是专业杀手。我们一开始以为目标是公主，后来渐渐的发现他们的另一个目标是纪将军。我当时一直守着马车，他们围攻我，后来许是马受了惊，跑了出去，我一时没抓住缰绳，想去追，又被拦着。纪将军见此，就突围去追公主了，等我们解决了这边，找到公主的时候，是在马岭坡外的悬崖，周围都是尸体，公主安然无恙，却不见纪将军的踪影。后来听公主讲，纪将军是跌下了悬崖。”
　　林风低头，不敢看楚凌觞的眼，现在的楚凌觞，浑身太过凌厉。
　　“泽覃，你接着说。”楚凌觞看起来讳莫如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泽覃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楚凌觞，接道：“之前就如林将军说的一样。我一直在马车里，所以只知道外面打的很混乱。纪将军让我不要出来，我便也就不敢乱动。后来，马受了惊，突然往外跑，我被颠的七荤八素很害怕，掀开帘子一看，发现马正往悬崖边跑，我急得想跳马车，纪将军制止了我。后来，纪将军追上马车，拉住了缰绳，终于在离悬崖还有几米的距离停下了。我赶紧下车，这时后面的刺客也追了上来，纪将军护着我，一个人对抗他们，他受了伤，我以为我们没有活路了。所幸纪将军的下属赶了过来，那些刺客们孤注一掷的想要我们的命，但毕竟也是少数，纪将军和那几位将军浴血奋战，刺客们慢慢落了下风。后来纪将军制服了一个刺客，想要质问他的幕后主人，可他嘴里藏了□□，自尽了。那时全部的刺客都已身亡，可是没想到……。”说到这，楚泽覃停了一停，有些不忍回忆当初的情景：“当时纪将军正背对着一个刺客，我看见那个倒地的刺客慢慢的抬了头，忙喊了一声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纪将军离悬崖太近，那个刺客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纪将军，将他撞下了悬崖，同归于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楚凌觞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受了伤，从悬崖上摔下去，已经四天了，还没有找到人。他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那个刺客的尸体找到了吗？”
　　“找到了，崖底是一片野生的林子，他被突出的石头刺穿了身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野兽吃了一半了。”
　　“纪凡会不会被附近的猎户救了？”楚凌觞不死心。
　　“附近的猎户都问过了……没有见过纪将军。”说着，林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纪将军，请公子惩罚！”
　　楚凌觞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沉默不语。楚泽覃和林风见此，都不敢再说话。良久，楚凌觞才道：“起来吧。也不是你的错。”
　　“带我去悬崖看看，泽覃留在府内好好休息。”楚凌觞吩咐道，刚才的脆弱好似幻觉。
　　林风带着楚凌觞离开府衙，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悬崖。
　　楚凌觞这才深刻体会到司冉同他说的那番话的含义，生命无常，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人，便是一生之痛。


第26章 山有木兮（九）
　　崖上的风很大，刮得楚凌觞的脸颊生疼，他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里丝丝的疼痛，扩大成了绝望。
　　但是，他还不能放弃。
　　“你确定崖底下没有纪凡的踪迹吗？”楚凌觞问。
　　林风摇摇头：“找了十几遍了，没有。”
　　那么就只有三种可能了，一种纪凡被救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那个救他的人；一种就是纪凡被野兽吃了，尸骨无存。还有一种，便是纪凡根本就没有掉下去。
　　“纪凡是从哪个位置掉下去的？”
　　林风用脚示意了一下位置，那个地方还残留着血迹。“公主说是从这个地方。”
　　“有派人从这里下去找过吗？”楚凌觞问。
　　林风一愣：“没有。”
　　“找三个擅长攀岩的人过来，再将目前所有最粗的绳子都拿来。”楚凌觞吩咐道。
　　林风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安排下去。
　　很快东西和人都齐了，楚凌觞以林风告诉他的位置为中心，左右两边各留三米。找来的三个人分别在腰上系紧了绳子，又分别拿了一把登山锹和一个烟花弹。
　　楚凌觞看着这三个人，这是他最大的希望了：“你们三个人分别从这三个位置下去，每个人的绳子大约有二百米，在下降过程中，你们但凡看到有外凸的平台、洞穴或是树木，都必须要留意。就算不能着陆，也必须要记好位置，这边绳子如果放完，就会拉你们上来。如果真的找到了人，就立刻放烟花弹，这边会将你们拉上来。明白了吗？”
　　三人分别点头应是。
　　三人的绳子都分别绕在了就近的三棵大树上，每根绳子都有三到四个士兵拉着，三人慢慢倒退着下了悬崖。
　　绳子一点一点的松动着，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如果下到二百米还没有纪凡的踪影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