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马堂主被我逼得急了,就问我可知道傅先生京城府邸所在,平时与何人相处,家中又有何家眷,也好方便他们找寻。”莫辰苦笑地望向傅楚希,“三年多了,我到那时才发现,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傅楚希沉默了片刻,道:“你见到的那个道人,是我师父长青子。”
莫辰一怔:“你师父?修道的师父?”那个天天在茶楼说书,从来不说自己好话的说书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傅楚希艰难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从小带我长大,教我习字授我武功的师父,阴阳五行也有所涉及。”
莫辰这下是完全听不明白了:“你不是隶王殿下吗?皇帝的儿子怎么会跟着道长过日子?”
水咕嘟咕嘟地开了,冒着腾腾热气,莫辰将开水倒进杯子里,放在桌上冷着。
隔着升腾而起的雾气,让莫辰有些看不清傅楚希的脸。
傅楚希摸索着那枚玉佩:“我是父皇的第二个儿子,我母亲是个婕妤,生下我之后,被封为昭容,自小我都是宫中生活,日日读书习字,陪在我母亲身边。直到五岁那年江南水患,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谣言,说水患之灾是因为宫中有人命中带煞,会冲江山稳定。”
莫辰已经大约能猜到傅楚希后面要说什么。
“若是个太监宫女,抓住必然当场打死。可偏偏命中带煞的,是我这个皇帝的亲儿子。”傅楚希叹息一声。
莫辰站起身将放凉了一些的水端到床边,放在傅楚希的手里。
傅楚希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道:“再后来,我师父出现了,想带我修道。我父皇巴不得有人接手这个麻烦,就让我去了。”
莫辰拉了把椅子在床旁坐下,听傅楚希继续说。
“那之后我每隔三五年会收到父皇的口信,叫我回去。每次回去最多停留一两日,有时候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三年多前,父皇大寿特许我留京三日,我想着总算能多陪母亲一日了,然而到了京城才知道我母亲两年就已离世……”傅楚希说到这,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他垂着眉目望着手中的杯子,也许是从未想到有一日会将这些伤疤揭开给别人看,傅楚希显得很不自在。
莫辰手指紧握,他没想到傅先生云淡风轻的笑容下面,竟藏着这么深的伤疤。
傅楚希道:“那时我父皇笃信佛教,便让请来的大师替我看一看面相,大师的说法和当年命中带煞却是全然不同,我父皇只当是我多年跟随师父修道改了命,就让我留在京城。然而京城势力波谲云诡,太子、颖王各成一派,留在京城那短短几日,他们都派了人来试探,若我那时留下,免不了被他们拉入这一潭浑水之中,难逃成为别人棋子的命运。所以……”
傅楚希眼神复杂地望向莫辰:“……我找到了你。”
这五个字像是针扎进莫辰的耳朵。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若是前面傅楚希说的那些让他很是心疼,那现在傅楚希所说的,就像一把刀子戳进了他的胸口。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邂逅……
那些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他如沐春风的往事,此时却让他不由得脊背发凉。
“你同你师父游历,自然知道江湖事,你知道我是谁,我背后有什么,也知道我能给你什么……”莫辰说不下去了,他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傅楚希一眼。
傅楚希眼底是一抹歉意:“我需要时间建立自己的势力,也需要一个地方避开京城之事。所以你邀我时,我才会激你拿出财务总管之位……”
莫辰很疑惑:“可你怎知我会答应你?你又怎知我真的会把一个门派的财务全部交给你打理?如若你错了……”
傅楚希打断了莫辰的话:“你当时看着我的眼神告诉了我,你会。”
眼神……莫辰心头一震,一个更加让他恐惧的念头从心底钻了出来。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看着不要那么慌张。
“你知道……知道我对你……”莫辰无法抑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傅楚希微微点头。
莫辰像是被抽了全身的力气,他用手撑着椅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殿下,该吃药了。”
主帐的毡帘被掀起,杨琅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莫辰也没有意外,只当做没有看见。
莫辰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坐在那,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看见杨琅扶着傅楚希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端起药碗给傅楚希喂药,傅楚希就着他的手皱着眉将那一碗药一饮而尽。
莫辰突然想起他们回陌尘岛的路上,有一回路边有杂耍表演,他觉得有趣,伸手去拉傅楚希来看,结果傅楚希蹙眉抽回了手,说自小不喜欢别人近身。再后来,莫辰就再也没敢靠得他太近……
是不喜欢别人近身,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才说出不喜欢别人近身的话?
莫辰望着杨琅扶他躺下,仿佛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这句话,恐怕只对他一人说的……
莫辰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他站起身道:“殿下伤重,该好好休息,草民打扰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莫辰说完,仓皇向帐外走去。
“莫辰。”傅楚希道。
莫辰停住脚步。
“你落了东西。”傅楚希又道。
莫辰回头,见他摊开的手心躺着自己的那枚岛主玉佩。
第36章 怼怼二人组
莫辰不得不回去,来到床边,伸手去拿玉佩。
然而傅楚希却绕过莫辰伸出的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亲自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
“好歹是江湖排名第七的陌尘岛岛主,这玉佩别再随便乱放了。若是让你当个官,恐怕连官印都让你弄丢了。”傅楚希压住咳嗽,给莫辰系好玉佩,道:“回去吧,回去之后叫马堂主把岛上的暗号暗语都换一套。至于财务总管一职,你可以让赵宣来做,此人跟了我一年多,平日做事细心,为人正直,不会被崔长老利用。哦,还有——”
“够了!”莫辰咬牙说道,“陌尘岛的事情,不敢劳烦隶王殿下费心!”说罢,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他实在读不懂傅楚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能平心静气地同他说岛上的安排。明明他那么讨厌自己……
莫辰此刻狼狈极了,就像一只丧家之犬,他一出主帐他几乎要稳不住身形,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帐篷,抓起佩剑、包袱,顺带拎走了桌上剩的小半坛酒,骑上马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地。
莫辰策马狂奔,耳边狂风呼啸,冰冷的空气直往口鼻灌,仿佛直接穿透衣服和皮肉侵入脏腑一样。
一路狂奔出七八里,跑着跑着,莫辰觉得脏腑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内伤初愈一忌耗损内力,二忌大喜大悲,否则必将加重伤势。他在主帐的时候就觉察到了,只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
莫辰不敢再跑,他勒马停下,艰难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莫辰大口喘息片刻,才勉强扶着马鞍取下挂在马背上的那小半坛子酒,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酒坛就拼命往口中灌,似乎这酒喝下去就能冲散脏腑传来的刺痛似的。
然而酒并不能压住逆行的气血,才灌两口,一口混着酒的血就喷了出来。莫辰伏跪在地,又呕了几口血,白色的雪地上,一片殷红。
他就地坐下,封了胸前几处穴道,正要闭目调息,就见远处一阵红光。
军营的方向?
莫辰心中一凛,是火!军营怎么会着火?难道是敌人偷袭?那傅楚希……
管他呢,军营那么多人,遇到偷袭也总能保护住一个主帅吧?
可是他身上还有伤,若是真出点什么事……
莫辰不敢再细想,他匆匆拿出随身带着的内伤药也不管有用没用,先吞了两颗,然后翻身上马调头一路狂奔回去。
莫辰赶到大营时,营地火光滔天,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拿着兵器打起来的人,北狄人一个个都如同野兽一般,打发竟是不要命的,看着像是一群死士,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敌人同归于尽。
主帐上插着冒火的箭,已然燃烧起来,傅楚希就在帐外,和三四个亲兵一起对付袭击他的北狄人。
也不知杨琅那个废物去哪儿了,莫辰在心中骂了一句,策马直奔傅楚希。
“殿下小心!”亲兵们将傅楚希围在中间,用自己做肉盾护住他。
北狄人的目标显然是傅楚希,亲兵挡不住不要命的北狄人,傅楚希穿着一身铠甲,他一刀砍掉一个北狄人的脑袋,又侧身灵活地拨开了一把砍向他右肩的刀。
两把刀直冲傅楚希的面门砍下,傅楚希横刀架住,却不留意身后一把刀已然向他砍去。
“噌——”地一声,莫辰挑开傅楚希身后的刀,一剑刺入那北狄人的咽喉,再回身解决周围的北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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