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一股,激得谢卿浑身乱颤,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唔唔!!”他睁到极限的眼眸瞳仁收缩着,杏仁状的眼角逼出一滴豆大的泪来。
随后厉渊脱力倒在了他身上,他得以自由呼吸,大口喘息着也倒到了床上。
那一晚果然不出谢卿所料,他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一晚不得安宁。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时,他就因为饥饿和疼痛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他颤颤巍巍撑起身,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
昨晚天黑光线差,他也没看仔细,这会儿粗粗看一眼,牲畜瞧着竟然还是个粟特人?
谢卿悄悄拉开被子,去看自己两腿间,结果看到一片白红相间已经干透的板结物。
他没好气地压下被子,在心里又狠狠骂了厉渊几声“牲畜”。
可能是他掀被子的动作有点大,也可能是武人天生机警,厉渊不知道何时醒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卿听到动静吓了一跳,一回身,与厉渊正正好四目相对,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
厉渊见到他的脸,先是茫然了一瞬,接着伸出手探向他,竟是温柔地抚摸了上去。
“秀兰?”
谢卿古怪地任他摸着,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个名字的出现。
他已经有十二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以为自己忘了,但当它出现的一刹那,仍是勾动了他心底深处的记忆,一分不少,一点不缺。原来他不是忘了,只是不敢去记。
“你……”他像是被人用利刃割开了喉咙,一个字都吐得艰难,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你为什么认识她?”他一把攥住厉渊覆在他脸上的手掌。
第二章
谢卿原本不叫谢卿,辛妈妈嫌他之前的名字难听,这才改成了这么个名。
他原本也不该长在这楼里,八岁那年家乡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眼看要缴不出税,养不活一家人,谢卿的爹娘没了法子,只好忍痛卖女。
可谢卿不愿意,他与姐姐同胎而生,一向感情深厚,不愿就这样看着姐姐被卖。
他从小就是个鬼灵精,村里素有小霸王威名,最喜欢和其他孩子扮演大侠行侠仗义的游戏。
他才八岁,却想当一回大侠,救胞姐于水火。
他半夜潜进姐姐的屋子,在她惊呼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接着将她绑了起来。
他一边绑,姐姐一边哭。
“姐,我听到了,爹娘说要卖了你。”
“你别怕,我保护你。”
“我不会有事的,半路一定能逃回来,你放心吧!”
谢秀兰望着弟弟不住摇头,口里塞着布团,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谢卿冲她最后笑了笑,将她整个人塞进了角落的大柜子里。接着解开头发,换上了姐姐的衣物,躺到床上静静等着人伢子的到来。
谢卿的计划很顺利,可能对女儿心存愧疚,谢家父母看都没有多看“女儿”两眼,就让人牙子匆匆将他领走了。人牙子将谢卿锁住手脚丢上了马车,与其他孩子一起,几经转手,最后将他送进了谢春楼。
也是真正被带走后他才发现,他之前想的太天真了。他自以为能靠八岁稚龄逃脱人牙子的手掌,可事实上一路上别说逃跑,就是解开手脚上的枷锁自由活动都是不能的。
他不过八岁,远离父母家乡,被带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人牙子只要一不顺心,对他们非打即骂。谢卿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惊慌失措,只用了短短三天。
后悔吗?
谢卿无法说出完全没有后悔过这样的话。
在被人牙子用皮鞭抽打的时候,他后悔过;被辛妈妈关笼子调教饿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后悔过;被人像牲畜一样对待,身体伤痕累累的时候,他后悔过。这些年他无数次的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可带着姐姐逃家,也绝不会再踏上那辆马车。
他没想过会再见到家人,离不开这娼馆,走不出这大漠,他甚至连家人的容貌,曾经住着的村子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小时候大概还会幻想爹娘拿着钱追过来将他赎回家,两三年一过也就不想了。
他以为他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接客接到年老色衰,身子也不好了,被辛妈妈丢出楼去,病死街头,这是他给自己规划的结局。谁能想到接个客还能接到认识他这张脸的人?
这个人还自称他的姐夫。
“所以……我姐姐已经死了?我家人全都死了?”
厉渊穿上衣服坐到桌边,谢卿披好衣服盘坐于床上,与他相对交谈。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两人迅速冷静了下来。
厉渊在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就已想到谢卿的身份——他是自己妻子找了许久的双胞胎弟弟。世事无常,对方竟然流落到了娼馆,还被他碰上。更要命的是,两人睡过一晚后才发现这个实事。
思及此,厉渊脸色更沉。
“两年前灵犀村被马匪洗劫,老少男女无一人幸免。”他一手置于桌上,一手送送握拳搁在膝头,语气十分平淡。
可能是真的年月长了,感情淡了,谢卿听到全村被屠,家人全死的消息,竟然心中生不起一丝悲痛。那里像是隔着什么东西,有些遗憾,有些惆怅,但并不痛苦。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哭,更没有痛不欲生的恨意,有的只是……麻木。
“那你呢?你为什么活下来了?”
“那年冬天,我听说稍远一些的镇子上有粟特人高价收狐狸皮,秀兰快生产了,我想多存些钱给她和孩子准备着,就带上皮货离开了村子。”厉渊目光幽远,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去了一个月,等我回去,村子已经被付之一炬。”
他只迟了两天,只要他在早回去两天,谢秀兰就不用死,村子也能保住。可他就是差了那么两天,老天并不佑他。
谢卿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你是我姐夫?”
厉渊看着他,点点头:“不错。”
厉渊替谢卿赎了身。
他只是把刀重重往桌上一放,板着面孔对辛妈妈说要买走谢卿,辛妈妈就吓得腿软了。之后他给了两吊钱,带着谢卿走了。
辛妈妈有苦说不出,她当初买下谢卿时还要两吊呢,把人养到这么大,吃了她那么多米,好歹也要给个二三两银子吧。可厉渊看起来太不好惹,这里又是边关,杀了人往大漠一逃官差根本没办法,辛妈妈权衡了下,也只能抖抖索索收了那两吊钱,不敢多嘴。
谢卿走时,被楼里相熟的绿萝拉住了。
“你要走了是好事,但是我看那个人不像是个好人,你跟着他恐怕要吃苦。”
谢卿本以为这是对方故意酸她的,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他是我姐夫,我跟着他总好过在楼里被人欺凌,有他在总不至于饿着我。苦点就苦点,我能忍的。”
可跟了厉渊几天之后,他发现他错了。绿萝说得对,跟着厉渊可太苦了,竟然比他在谢春楼都要苦。
厉渊带着他一路出了城,进了大漠,之后每天风餐露宿,饿了吃馍,渴了喝酒。短短几天他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脸上被太阳晒得都褪皮。
沙地还特别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比平地耗费体力得多,偏偏厉渊并不等他,自己身轻如燕走在前头,让他远远跟着。谢卿常常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
“姐夫,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谢卿裹着披风,拉了拉头上的兜帽,遮住刺目的阳光。
厉渊忽然停下来,蹲下身手指扒拉了下沙堆,从下面扒出一只水袋。
他拔开塞子往里瞅了瞅,嫌弃地皱眉,将水袋往后扔给谢卿。谢卿手忙脚乱接住,晃了晃发现还有一小半水,迫不及待仰头灌了一口。这些天他一直喝厉渊的烧刀子,喝得嗓子眼都疼了。
“去杀人。”厉渊站起身,望向远处西沉的落日。风卷着他破烂的披风,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吹向谢卿。
谢卿呛了一下,用袖子慌忙擦去漏出来的水,不敢置信地去看厉渊。
“杀人?”
厉渊自顾自往前走,找到一处有巨石遮掩的平地,坐下开始掏干粮吃。
谢卿见他不理睬自己,撇撇嘴跟了上去,挨着厉渊坐下,手自然地伸过去讨要吃食。
厉渊给了他一半馍,两人安静吃着。太阳很快完全消失,沙漠中的气温变得越来越低,谢卿觉得冷,更紧地依偎过去,身后却忽然一空,差点摔他个跟头。
“你干嘛呀!”他嗔怪地瞪着厉渊。
此时正好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谢卿吓得缩了缩肩,厉渊望着兽嚎的方向说:“我去找柴火生火。”
火升起来后,谢卿靠着火堆,身子逐渐回暖。厉渊不是个话多的人,谢卿对他的认知很少,除了是自己姐姐的夫君这层关系,只知道对方的名字。
入夜后,厉渊将靠巨石的那边让给谢卿,自己睡在了外侧,面对大漠,背对火堆。
谢卿吞咽着干涩的馍馍,盯着厉渊的脊背,有些嫌弃地想着:“这人真是一点不体贴啊,姐姐到底看上他什么?”
他咽下最后一口干馍,裹紧身上的披风,面对火堆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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