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晋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少年,再把周围的丫鬟随从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谢昭雪的脸上,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都是姓谢的,只有他是姓钟的,没人会听他解释,也没人会相信他,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
他看着谢昭雪的目光染上怨恨,愤怒,却又觉得很无力,最后只能对书童道,“我们走吧。”
钟文晋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那一股难过清晰的从梦中传递出来,将他整个心都填满。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并非十一岁的孩童,已经足够坚强,他揉了揉脸,长叹一口气。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外面的天都黑了,房中燃着微弱的烛光,暖炉也烧得旺,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烛火?暖炉?
钟文晋十分迷茫,他睡觉的时候可没点燃这些东西啊!
转过头来,他就看见房中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人,桌上燃着的火光将那人俊俏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正托着下巴看钟文晋,不知道坐了多久。
此时的钟文晋睡得头发有些乱,双眸带着睡醒后的惺忪,伸手揉了揉眼睛,好看的眉毛皱起,“你怎么在这?还不出声?”
声音十分喑哑。
谢昭雪见他说话了,才动了动,伸手倒了一杯有些凉的茶,走到床边递给他,“做噩梦了?”
钟文晋看一眼,接下来嗯了一声,一口把凉茶喝了大半杯,凉水下肚,他彻底清醒了。
谢昭雪垂眸静静看着他把一杯凉水喝完,然后道,“我把丁子韵调到你房前伺候了。”
钟文晋惊讶的抬眼看他,还没问什么,就又听他说,“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就好好相处,莫要再用什么强硬手段。”
好哇,你都把她送我手上了,那我可得好好跟她“相处相处”。
他想了想,忽而笑起来,“好啊,我会好好跟她相处的,多谢小舅舅。”
谢昭雪一愣,钟文晋喊他小舅舅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如今猝不及防的一声,倒叫他有些不适应,而且觉得阴阳怪调的。
然后钟文晋就把茶杯塞回他的手里,掀开被子要下床,低头一看,见自己睡觉前甩飞的靴子整齐的放在床边,他捞过来穿上。
“我要吃饭,我饿了!”他漫不经心的叫着。
谢昭雪跟在他身后,顺手把茶杯放回桌上,“你先把□□带上。”
他不说,钟文晋差点忘了,连忙去找面具带上,整理好之后想推门而出,却发现推不动,低头一看,锁还挂在上面。
钟文晋诧异道,“你之前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翻窗子。”谢昭雪理所当然道,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在自己家里翻窗有哪点不正常。
钟文晋又找了钥匙开锁,两人才出来。
一出门,果然见丁子韵守在门口,飞快的看了两人一眼,后又低下头去,钟文晋见了她,立即指着她道,“你,进去收拾一下。”
谢昭雪见了,简直气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随后两人出了谢府,去街上吃饭。
而此时的梁宴北,正在自己屋子前,仰头望明月。
凉风吹过,他的身影莫名的有些萧条。
他扳指头数了一下,竟有十来天没见过温禅了,自打祭祀过后。
之前传出了有人对他下毒的消息时,梁宴北急得差点抓耳挠腮,奈何禧阳宫的守卫太过森严,一点空子都钻不到。
放出的风筝又被无情的射下来,其他法子也没有了。
梁宴北低叹一口气。
忽而一声轻微的哨声传来,梁宴北头一偏,低声道,“出来。”
一旁的树上下来一个人,半跪在地上,“主子,消息查到了。”
“如何?”梁宴北又问。
“那梅妃入宫前就与钟家大公子有一腿,五年前有一段时间,梅妃偷偷出宫的次数很频繁,与钟文亭在京城外区的一家黑客栈私会,其后不久就怀上身孕,生下十一公主。”
“你怀疑十一公主是钟文亭的女儿?”梁宴北讶异的挑眉,纵然他想了很多,却没想到这一茬。
“属下不敢断言。”那人道。
梁宴北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会儿说,“我有个好主意。”
大家都在忙碌时,只有温禅一人优哉游哉的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棉被,抱着个暖手。
阿福候在一旁。
“阿福,你在让司衣纺给我多做几个暖手来。”温禅突然出声说。
他想起去年上元节,自己带出去的暖手被人抢走了,今年再出去就多带几个,有备无患。
阿福忙应道,“殿下不必吩咐,奴才早就叫人去做了,约莫再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
温禅满意的点头,“我安排给你的事儿,你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奴才哪敢耽搁。”
“行,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就是皇帝的寿辰。
第78章 寿宴开始
腊月十一, 皇帝的寿辰。
温禅一大早就起了,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往窗外一看,忽见柳絮般纷纷扬扬的白色飘荡。
他有些讶异,问身旁的阿福,“今日下雪了?”
阿福答,“回殿下,听守夜的宫人说是三更天开始下的, 现下外面的积雪有鞋底厚了。”
温禅没再说话,又看了看窗外,任宫人将他穿戴整齐, 抱着暖手出了殿门。
此时的天灰蒙蒙的亮着,小雪飘得满天都是,夹杂着一股寒气,宫墙屋顶, 台阶地面都铺上雪白的一层,干干净净。
他微微抬头, 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静立屋檐下。
阿福恭恭敬敬的候在旁边,挥手让宫人依次退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温禅整张脸都冰凉时, 才动了动脚,道,“走吧。”
皇帝历来喜欢在寿辰这日宴请京城百官,为此还特地建造了一座开宴会的宫殿, 其名为“贺寿殿”。
温禅觉得自己之所以那么喜欢凑热闹,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受皇帝的耳濡目染,他自己当上皇帝后也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不图别的,只为开心。
怎么说今日也是个大日子,百官中无人敢怠慢,利索的坐着自家马车往皇宫赶,络绎不绝的队伍在一片雪路中开辟显眼的道路。
温禅的马车行的极慢,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贺寿殿,进去的时候大殿已经坐了不少人。
京城中如今正手掌大权的钟家,谢家,名声鼎盛的赵家,乔家,受百姓爱戴的何家,鹿家,到了大半。
他下意识的朝殿内扫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惦记的那个人,于是收回目光缓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九殿下。”一人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温禅转头一看,见是许久不见的梁书鸿,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梁公子,多日不见,近来可还好?”
“这话我要问殿下才是,听闻殿下最近这些时日十分不太平啊。”梁书鸿微皱眉头,先前听到这些消息时,他还在外地跟随父亲一起行官务,虽然也想回到京城仔细问问情况,却难以脱身。
后来回来之后想要进宫看看,但禧阳宫的守备太过森严,根本不允许探视,他才作罢。
今日抓到了机会,总要问两句,可因这里人多,他也不能细问。
温禅笑容不变,“我一切都好,前些日子确实有些变故,不过无碍。”
梁书鸿还想再问,余光却瞥见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只好点点头道,“过几日臣再去看望殿下。”
前几日传闻九皇子被吓得大哭的消息如今还正火热,部分官宦子弟看他时,目光里带着三分嘲笑。
但温禅也不介意,从容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十皇子温璋就凑过来,“九皇兄,你身子恢复了吗?”
他觉得好笑,“为何你每次与我见面,都要问这一句?”
温璋挠了挠脑袋,“九皇兄似乎总是在受伤,我担心你身子……”
“我没有那么弱。”温禅笑着说,“好歹也是璋儿的皇兄不是吗?”
温璋点点头,“皇兄自然不会被那些歹人轻易打倒。”
温璋的母妃是个纯良之人,不喜争宠,脑子却聪明的很,她知道自己儿子跟温禅走得近,却从不像其他妃子一样强令他远离这个倒霉九皇子。
此次寿宴之前,她就特意叮嘱过温璋,莫要问九皇子任何关于刺杀和投毒之事,只关心关心身体便罢。
温璋牢牢的记着,即使自己好奇不已,却也忍住了没问。
温禅看着面前桌上的摆着的几盘糕点,拿起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目光随意的在殿内游荡,最终停在斜对面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身体瘦弱,面皮很白,下巴上的胡子约莫有半指长,静静坐着时,身上总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此人就是当朝丞相,钟国义。
温禅看着他,嘴角勾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钟国义,前世你将我温氏,将整个京城百姓害得那么惨,这一世,到你偿还那些桩桩件件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温禅的注视,钟国义忽然抬起眼皮看来,温禅不慌不忙,加深了笑容,对他露出一个纯良和善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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