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谭钰姬此刻才面露惊恐,当即脱口道,“我没有!”
“本官亲眼所见。”何之意笃定道。
其实并没有看见,事实上那天夜里他还在山匪窝里瑟瑟发抖的诅咒故意给他指错路的人,只是昨夜梁宴北半夜叫醒他正是为了这件事。
要他亲口指认一个姑娘曾去过衙门采摘马耳草。
何之意后来也了解了一下,此事并非凭空捏造的,而是衙役们看见的,而梁宴北要以他的口说出。
可能一个县官的话要比一个衙役的话分量重许多。
谭钰姬坚持否认,“我没有!我没有!你可能看错了。”
何之意脸色一沉,凶道,“你是说本官眼睛有问题?”
五月岛一直是姚谭和极乐城三方势力为大,谭钰姬也根本不惧县官,更何况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县官,于是道,“定然是你看错了,要不然就是你收了别人的好处污蔑我!”
就连谭琼也在一旁施压,“县官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到底你那日看见的是谁?”
那阴狠的目光成功把何之意吓住。
梁宴北见状忽而将一方玉牌不轻不重的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动静不小,引得众人看去。
只见那玉牌通体透亮,材质上乘,上方以篆刻着金丝缠绕的大字——“皇”。
原本还想着低低议论声的大堂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莫要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无视法纪,为非作歹,官就是官,永远比民高一等。”梁宴北双眸泛着冷意,虽是在笑,却如腊月里的风刃,刺骨尖利,“你可知辱灭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谭钰姬被他吓得瑟缩一下,憋红了脸却不敢反驳。
谭琼毕竟是上了年纪的,没被这两句吓到,只是脸色不太好看,“梁公子是想拿身份来逼我女儿认罪?”
“逼?”梁宴北好笑道,“我若想问你们的罪,何以用逼,正如云宫主所言,灭你们谭家,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何需这样大费周章?”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你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是有君王的,还容不得你们无法无天。”温禅在一旁帮腔。
自古江湖与王室就不合,此处站着的大都是江湖人,听到此话多多少少会不舒服,但却无人敢站出来顶撞。
就希望上面的大门派做这个出头人。
可姚谭二家无人说话,方家根本没来,云永旭又是个墙头草。
而城主楼慕歌却一脸赞同的样子,一时间无人敢言。
何之意得了大人物撑腰,此时相当嚣张,哼哼哈哈道,“你少狡辩,本官说是你就是你,我看得明明白白。”
谭钰姬咬牙切齿,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往姚燕飞投去,而后者却躲躲闪闪。
“你两日前夜晚给姚二送酒,酒中有毒,其中有一味药草就是马耳草,马耳草的存留药效短,需现采现用,所以你才半夜去采那草,却不想,恰巧被县令看见。”温禅皱着双眉,神情严肃,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威压无形显现,令许多人呼吸微屏。
“姚严鸣身中两毒而死,你没有直接害死他,却也是凶手之一。”他道。
这样的温禅,镇静从容,即便是有着十六岁的少年面孔,却还是令人难以小觑。
梁宴北的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侧面,手指还是慢悠悠的敲着,漫不经心的面上却多了份笑意,像是无声的赞许。
就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温禅所说的话中,单柯却独独注意到了自家表哥的神情。
还说没有问题?那双眼睛都温柔得快挤出水来了,他梁宴北何时对一个男子有过这样的眼神?
这问题大了去了!
“还不如实招来!”单柯痛心疾首,大喝一声把气都撒在谭钰姬身上,“好你个歹毒心肠的女子,一同长大的准相公你都黑心谋害,简直丧尽天良!”
骂完又觉得不对劲,那姚严鸣的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为那个废物说话,于是又道,“杀了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栽赃陷害,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谭钰姬何时被人这样骂过,一双眼睛里全是泪水,楚楚可怜道,“我真的没有,前日我给严鸣哥哥送酒是因为我知道他爱喝酒,正巧我又得了一坛好酒,所以才给他送去的,可我也不知道那酒中为什么会有毒……”
“娘,你要相信我!”她求助于谭琼。
“放心,娘定是相信你的。”谭琼见女儿哭得可怜,心生不忍。
“你一句不知道就像把事情推干净?哪有那么容易。”唐一笑冷撇她一眼,脸上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了,指腹在桌上敲了两下,“站出来。”
他这一句说得没头没尾,众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正疑惑时,就见姚燕飞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步走到堂中对着楼慕歌就跪了下来。
谁也没料到他会有此举,惊诧之余都开始议论猜测。
“二弟是我和钰儿谋划害死的,她在酒中置毒,我则在酒杯置毒,两毒若是任意单独使用,并不致死,但若融在一起,则是凝血剧毒,无药医治。”他硬邦邦道。
这话一出大堂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有人责骂两人狗男女,有人感叹骨血至亲自相残杀,有人则是不肯相信,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温禅看了姚燕飞一眼,也纳闷怎么他就自己愿意出来承认了呢?正想着,却见他双目无神,神色木然,与方才判若两人。
谭钰姬的一张脸血色褪尽,变得惨白无比,惊恐的瞪着姚燕飞,“你……你胡说什么?!”
然而却无人再去在意她说什么。
楼慕歌见状也并无惊奇之色,淡漠着脸色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他自小得爹的宠爱,明明我才是长子!爹却把什么都给他,宠的一身毛病养出了个恶名昭彰的废物,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况且我与钰儿是两情相悦,他死了,钰儿就可以嫁给我了。”姚燕飞继续道。
“把他杀了,就万事大吉。”他说。
虽然不知道姚燕飞为何会在此时自投罗网,但温禅还是迅速接下了他的好意,道,“都听见了?是他们两人害死了姚严鸣,我只是被诬陷而已!”
“这不可能……”谭琼难以置信,看了看姚燕飞,又看了看自己女儿,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是被冤枉的!”谭钰姬几近疯魔,掌中蓄力往姚燕飞身上扑,作势要打。
梁宴北反应很快,身形一动就将她的手截下来,往后一扭卸了她的力量,痛得她惨叫一声。
他顺势扔了个东西进谭钰姬嘴中,才将人往旁边一推,险些栽在地上。
谭钰姬惊吓的去抠嗓子,奈何那玩意儿入了口就化成液水,一咕噜让她吞下去了,根本吐不出来,她又怕又怒,“你给我吃的什么?!”
“不是谁你都可以招惹,既然胆子大到敢将注意打在我身上,也该知道后果是什么。”梁宴北道。
谭钰姬的一张脸被泪水不满,五官扭曲,惨叫道,“你要杀了我?!你给我吃的是毒药?!”
声音粗粝刺耳,让人难以忍受。
“行了,既然真相大白,那就把这两个凶手拖下去。”楼慕歌伸手按了按耳朵,连忙喊人。
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破案的心思,谁是凶手他早就知道,只是总有些麻烦人刨根究底,要一个理由罢了。
如今说出了真相,楼慕歌也不想听其中的弯弯道道,先把人押下去再说。
谭琼不想女儿被抓,忙张臂护住,“楼城主,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女儿自小乖巧懂事,怎么回事杀人的凶手?还望楼城主明察。”
“还有什么好查的,人证都出来了,莫要浪费时间。”楼慕歌不给狡辩的机会。
城主府的下人上前,很轻易的就将谭钰姬和姚燕飞两人抓住,就连想要动手相抗的谭琼也被轻松制住,三个人在叫骂声中被拖出大堂。
第52章 正事
何之意见楼慕歌行事如此果断, 不由得心生佩服,他想着自己的事已经完了,于是冲几人道了声告辞,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楼慕歌以非常快的速度结束了闹剧,临走时客套几句,给了梁宴北一个大大的笑脸,在人群的注视中离去。
一见唱戏的主角们都相继立场, 看戏的人也知道戏演到结尾了,于是也纷纷离开,不做停留。
忙活了一早上, 总算是把两天来的事情做了了结,温禅感觉心中出了口闷气,有些舒畅。
一舒畅,铺天盖地的困意就袭卷而来, 他想去睡觉,可心中还有疑问未解。
温禅强忍着困意打了一个哈欠, 眨了眨眼睛里积的水,对梁宴北道,“你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毁颜的药,吃了之后脸上会长出许多红疹一样的结块, 少则半年十月,多则一年两年都不会消除。”梁宴北道,“也算是给她的教训。”
听后温禅也觉得相当合适,谭钰姬心肠确实黑, 这样惩治也无可厚非。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这姚燕飞脑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还自己把犯的事说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梁宴北也侧脸回头看了唐一笑一眼,后者给他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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