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雪此时也道,“宴北兄,的确是如此,虽然我们在京城中也未与温少爷见过几次面,但是次次见面你都想往温少爷身边去,还记得上元节那夜,我们分明……”
“咳咳。”梁宴北突然出声咳嗽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承认了,但我这都是为了要跟温少爷交个朋友啊,别无他意。”
“可是京城里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想跟他交朋友,而且人家还根本没有想跟你有交朋友的意思。”钟文晋低声嘟囔。
梁宴北闻言认真想了一想,过了一会儿才出言道,“你们不觉得他每次冷着脸拒绝我的样子很可爱吗?”
这下饭桌上是彻底安静了,就连钟文晋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干脆埋头继续吃起来。
单柯则有些震惊,方才他们说梁宴北屡次遭拒的事时,他还有写的不相信,但眼下看来,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
别人不知道,但单柯清楚的很,梁宴北在金陵的名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但凡他一出门上街玩,必定会遇到一大批要求与他同行的世家子弟,甚至都有女子主动求媒婆上门说亲。
没曾想梁宴北这块香饽饽到了京城九殿下的面前,成了个窝窝头。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表哥在京城受委屈了,暗道这几日要少戳他痛处。
饭桌上几人心思各异,同时沉默。
温禅回去之后,想着自己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净身了,打算让琴棋书画烧热水,好在院子内有一口井,而且他的这个大房屋还自带浴房,倒也方便。
忙进忙出的,烧了几大桶热水,才让温禅将身上洗的干干净净,一张俊脸都无端白了几分。
他换上梁宴北买的新衣,坐在门槛旁,擦拭着长发上的水。
此时天气炎热,水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被晒干,温禅将长长的头发摊开,暖风吹片刻,外面一层就已经半干。
等到头发全干时,三个下属也领了午膳排成一排坐在门口吃着,温禅看了一会儿,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于是回房午睡去了。
睡前还特意叮嘱三人,若是钟文晋来寻,就进房将他唤醒。
他就以午睡来打发等待的时间。
本想着钟文晋应该会过不久就来找他,可是这一等,竟然等到了夜幕降临。
温禅纳闷的出门,却发现门外就只有书画一人,他问道,“阿福和琴棋呢?”
“他们去给公子买些零碎的吃食。”书画回应道。
他也没再多过问,有琴棋跟在阿福身边,总不会出乱子,倒是钟文晋那边,他要去弄个明白。
温禅什么话也没说,出了门就往钟文晋的房间方向去,此时的小院都挂上了黄灯笼,因为密集的原因,光亮十分充足。
两人的房屋离得并不远,堪堪走上个数十步,就到了,温禅正想敲门,却见钟文晋从一旁出现。
他怀里捧着一盆水,盆边还搭着白布巾,上身没穿衣裳,露出结实的肌肉,只是心口处那原本结了黑痂的伤口此时却流出血柱一直蔓延向下,十分刺眼。
温禅被那血红的颜色刺得眉头一跳,脱口而出,“谁伤的你?!”
第34章 小仇
谁能在这里伤了钟文晋?书画一直都在, 若是有打斗的声音,他定然会察觉。
温禅转头朝书画看去,目光中藏着疑问,然而书画却轻轻摇头。
钟文晋倒是毫不在意,眉眼之间无精打采,低声道,“没有谁伤我, 是我自己抠了黑痂。”
他抱着水盆,推门往房内走,周身的气氛很低落。
温禅随后跟进去, 让书画关好了门,百思不得其解,“你抠那黑痂做什么,明明就快好了, 要是真的无聊可以来找我啊。”
说起这个他想起来了,“你今日不是说午后来找我的吗?”
“不是无聊所致。”钟文晋打湿布巾, 垂着眸擦拭着心口上的血液,动作一点都不轻柔,甚至有些粗鲁,然而他脸上始终都是淡淡的,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温禅看不下去,上前把布巾抢下来,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 伤害自己的身体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钟文晋倒是没有反抢,低着头坐下来,心口处的血还在往外渗,他看一眼,语气平平,“外面的痛总好过里面的痛。”
??
这个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想着如何欺负别人的大少爷,何时也能说出这番有哲理的话了?
“你要做的是让外面里面都别痛。”温禅把布巾重新扔回水盆中。
吃午膳的时候明明还乐呵呵的,一个下午没见,钟文晋就低落成这副模样,温禅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爹娘的事,所以心中不舒服,语重心长的劝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与其这样伤害你自己,倒不如去伤害那些给你疼痛的人。”
“那万一给我疼痛的人,是我不忍心伤害的呢?”钟文晋低声问。
“那你……”温禅也找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梁宴北一样,前世他心中的痛苦,大半都来自他,但温禅却从不忍心以任何方式将疼痛报复回去。
说白了,钟文晋此刻的这个问题,也正是温禅一直杵在心尖上的问题。
“那也不能这样伤你自己。”温禅话锋一转,心想着反正劝就对了,不需要对钟文晋说什么大道理。
钟文晋摸一把心口的伤,道,“我想着,如果我皮肉伤疼一些,说不定心里就不那么疼了。”
“那结果如何?你现在心里还疼吗?”
“没有用。”钟文晋微微摇头,“心口上的疼,什么都盖不住。”
他平日里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现在不知怎么的,垂头丧气,无端让人觉得可怜。
温禅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莫要在这样了,傻不傻?”
他丧气不语,看得出情绪实在是颓废得厉害。
温禅以哄着小孩的语气道,“来来来,让温少爷给你上药,上完药咱们去找点乐子。”
“什么乐子?”一听到找乐子,钟文晋总算提起点兴趣,抬头看他。
“之前咱们不是都被那个唐一笑坑的进了山匪窝吗?”温禅将布巾在水中搓揉,拧干净之后道,“他以为一句抱歉就能将事情一笔勾销?咱们一定要给他点小教训。”
这话像是戳中钟文晋的心窝了,他眼眸一下子亮起来,不似方才的黯淡无光,“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今日午后想去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钟文晋就是对这种事上心,倒不是他小肚鸡肠瑕疵必报,而是唐一笑实在是把他坑得太惨,一连在山匪窝里做了几天的苦力,顿顿白馒头,这大概是他活到这个岁数以来,最悲惨的几天了。
不给唐一笑一个教训,他实在难咽下这口气。
“待会我们去找司徒姑娘讨点药。”温禅把布巾递给书画,让他为钟文晋擦伤口和身上的血液。
“他们都不在。”钟文晋说,“不过我已经提前找司徒姑娘拿了药。”
温禅有些意外,“都不在?去哪了都?”
“江湖人嘛,各门各派都讲究规矩,单柯和司徒姑娘前去与江湖人招呼去了,梁宴北带着你那小太监说要去买东西,谢昭雪和乔姑娘也出去了,但不知去做什么。”
“怎么我睡一觉,人都不见了。”温禅郁闷的自言自语,而后又问他,“那司徒姑娘给的药是什么作用的?”
“是粉状的,可撒可融水,她说若是融进水里在倒在人身上,碰到水的皮肤会痒上三天三夜,无药可解。”钟文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得意的晃了晃。
“这倒是个好东西。”温禅听后觉得非常妥,既不伤人性命,又能给个教训,再合适不过了。
“那等你抱扎好伤口了,咱们一起去隔壁瞧瞧,若是能碰上之前那唐家女子,给她也来一点。”温禅道。
小院里仅剩的两个闲人,开始了谋划复仇之事,完全把单柯之前的提醒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暗袖阎王”,在九殿下和钟少爷的眼里,完全没有威慑力。
待书画手法娴熟的给钟文晋抱扎好之后,他穿上衣物,把瓷瓶里的白粉倒进新打的水中,瞬间融了个干净,什么都看不见。
钟文晋兴致越来越高,咧着嘴要去抱水盆,却被温禅制止,念及他心口上有伤,便让书画抱着,三人暗戳戳的往隔壁去。
月黑风高夜,一连几座小院都极其安静,没什么明显的声响,隔壁唐门的人更是连灯都没有挂几盏,相比温禅他们所住的地方,昏暗许多。
走到门口,三人在那颗连接两院的树下站着,钟文晋道,“不若我们直接闯到他房屋中,对着人一泼,他肯定躲闪不及。”
“不不不,这方法不可行,万一隔壁没人在呢?再说得罪我们的是唐一笑,牵扯到其他人不太好。”
温禅否决他简单粗暴的方法,灵机一动道,“这样,我们趴在这墙头喊他,若是把人叫出来了,就直接趁他不被把水泼下去,若是人没出来,就等下次。”
“这个可以。”钟文晋连连称赞,“还是温少爷你聪明。”
说着双腿一蹬,轻功而起跳上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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