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又定睛瞧了瞧,觉得兴许鬼长得要比他好看些。
秦既明觉察到不对劲也回过头,喊了一声“哟呵”,扶了一把湖边的石墩子将身子扳直了。
鬼脸定睛看了秦既明一眼,正正经经地行了个礼,“三殿下。”
秦既明反应了一会儿,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试探着问,“祁大人?”
鬼面很镇定地点点头,“殿下好眼力。”
宋霁看他顶着那张乱七八糟的脸,说的话却一本正经,感觉颇为滑稽。
祁大人祁寻,工部尚书郎,去年中的举人,年龄不算大却做事沉稳,见谁都是一副端庄持重的面孔,皇上还挺器重他,故而近日秦承平和秦承远都存了拉拢他的意思,但目前为止祁寻还未入任何一方阵营,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所以按理来说,现在这,应该是偶遇。
秦既明与宋霁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嚷嚷着,“祁柳暗!祁柳暗!”
祁寻的身子明显一僵。
秦既明看着他,“请问祁大人表字?”
祁寻咧开嘴干巴巴笑了两声,就跟鬼叫一样,宋霁在一旁只想给他摁进湖里,把脸上的妆给洗了。
“殿下,”祁寻低声道,“大恩大德,感恩不尽!”
宋霁一怔,就见祁寻从他们二人中间挤了过去,躲在他们身后蹲在河边装作放花灯的模样。
祁寻刚藏好,那个清亮声音的主人就到了跟前,是个跟嗓音一样清爽的少年,脑门上沁着汗珠,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看上去好搭话些的宋霁身上。
“这位公子,”少年道,“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大花脸的男人,身上穿着花青的袍子,长得有……”他伸出手比划了一阵,“这么高的。”
宋霁与少年清澈的眼对视了半晌,摇了摇头。
少年眼里的亮光倏的暗了下去,宋霁心下发虚地想安慰几句,转眼见他眼里的火苗又窜了起来,蹦蹦跳跳精神满面地跑开了,留下宋霁一人在那儿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跑远了后,祁寻松了口气,向二人拱手作揖道谢。
别人的私事就算好奇也不方便多问,更何况二人也不多感兴趣,无非是举手之劳,也就摆摆手作罢,谁知耿直的祁寻不愿欠人情,硬要给秦既明回礼。
祁寻的回礼是一份京中的情报,他贴着秦既明的耳朵低声说,“三殿下,九月围猎请务必小心,似乎京中在谋划着什么。”
秦既明眉头一皱,“什么?”
祁寻摇摇头,说京中气氛压抑,他头上的工部侍郎似乎不太对劲,其他的他也不清楚,秦既明一听便想请他吃饭,再多问点事儿,毕竟他这阵子人不在京中,很多事都留意不到,你推我往的,动静就闹大了。
宋霁他们放花灯的时候人已经快散了,此刻灯会已近尾声,岸边的人三三两两,动静一大周围便都听见了。
宋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突然开始客套起来,正想插进话,袖口被人拉了拉,转头一瞧,刚刚那位少年正眯缝着眼审视着他。
“祁寻!”
客套着的二人话头一顿,祁信结实的身板抖了三抖,秦既明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的大高个就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少年也拔腿追去,留下一阵凉爽的夜风,留下不明所以的秦既明和宋霁无声地对视着。
祁寻和少年的小插曲过后,灯会也散的差不多,翌日清晨,二人重新登上赶赴京城的道路。
路上秦既明拿祁寻告诉他的跟宋霁商量,二人商量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便先写封信寄到小白那儿,让她小心些。
“说来,小白应该快到了吧?”
“嗯,快到了。”黑七接过秦既明从车窗里递来的信便消失了没影。
“既明,”宋霁琢磨着,“昨晚找祁寻的那个少年应当跟他很熟,叫的都是他的字。”
秦既明点头,突然坐起身,“师父,你的字是什么?”
宋霁一愣,“我未取字,倒是你,二十及冠,该取字了。”
秦既明听他把话题差了开来,心里叹口气,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及冠礼行早了,皇上为了补偿我自小流落在外受的委屈,三年前刚回宫就行冠礼了。”
宋霁来了兴趣,“那你怎的没告诉我?取的什么字?”
“师父,”秦既明笑了笑,“你不觉得奇怪吗?其他几个皇子可都是承字辈。”
宋霁点头,“我早想问了,但碍于担心这是什么宫廷秘闻问不得……”
“既明,既白都是娘亲取的,说以后若有机会,就按着这个取字。”秦既明看着窗外流转的景色,此时已入盛夏,草木枝繁叶茂,似乎看着这些能看到当年欢快的日子。
“逃出宫以后,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不能报真名,我就用了娘亲唤的小名,”秦既明又道,“三年前及冠礼的时候,皇上似乎想到了娘亲,取的就是这个字。”
宋霁一愣,“既明是字的话,你和小白的名是什么?”
“秦承安,小白叫秦承常,”秦既明道,“但我都听习惯了,师父还是就按原来这么叫我吧。”
宋霁点头应下了,见他又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在想幼时的事,斟酌着开口,“其实,皇上也是念着你娘的好。”
“我娘是他亲自迎娶的正妻,出身不高,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谋略都是万里挑一的,从皇妃一路走到皇后,”秦既明冷笑笑,“可新皇上任他要拉拢势力,任由那些女人一步步将娘亲置于死地。”
“他是喜欢娘亲的,只是他的喜欢输给了那把龙椅以及龙椅之上的无奈。”秦既明一顿,又道,“或者说,那把龙椅逼着他亲手杀了他喜欢的人。”
宋霁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秦既明却看着他笑了,外头的阳光映在他眸子里跳动着,“所以我才不想坐上那个位子,连心爱之人都无暇顾及。”
宋霁一愣,撇开眼,他眼里的光芒太灼热了,烧得他面颊都发烫。
“师父,”秦既明拉过他的手,“我……”
宋霁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抱着枕头缩到马车的一角,将慌乱的情绪埋在软垫中,“我困了,我要睡了。”
“师父……”秦既明无奈地看着他,只得拉上帘子,陪他一起睡。
“秦既明!”宋霁看着腰间缠上的手臂,身子一僵,随即背后贴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让他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他的眼神,未尽的话,都在宋霁脑海里打着转,直把整个脑袋搅得跟浆糊一般。
秦既明看着他慢慢红透的耳根,捉住他乱动的胳膊,轻轻扣住,在他耳边道,“不是困了么,睡吧。”
宋霁被他按得半分都动不了,马车一晃一晃,时常清洗更换的软垫透着淡淡的香气,似乎带着安神的作用,困意渐渐袭来。
他便带着一脑袋浆糊,慢慢合上了眼。
意识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堆浆糊醒来的时候能不见就好了。
第14章 京都难平
皇上给秦既明回京有时限,那么绕远的秦承远就更有时限了,秦承平不知在京城操纵着些什么,一计不成便未再使绊子。
秦既明后半段回京之路走得顺顺利利,赶在了八月下旬回到了京城。
秦既白到京城已经小半个月,听到秦既明回京了松下一大口气,但她现在身在宫中不便出宫,只得眼巴巴地等着秦既明什么时候能来探望。
秦既明洗漱一番便进宫禀报这次治水的情况,皇上在大殿十分正式地召见的他,似乎十分满意的模样,赏赐了不少东西。
末了,皇上看着风尘仆仆的秦既明,“朕听说你这次回去治水,不仅将安盈接了回来,还将你的师父也带回了京?”
安盈是秦既白的封号,秦既白走到半路就接了这道圣旨,听说是太后亲自定的封号,足以可见秦既白不是一般的讨太后喜欢。
秦既明一听这话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下一句便是,“太后近来总觉得腿脚不大舒服,太医又看不出什么毛病,听说你师父医术了得,怎的不带进宫给朕瞧瞧?”
秦既明是不想带宋霁进宫的,更别说什么太医院,原因无他,里头水太深,稍有不慎被人暗害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实在不放心。
“回父皇的话,”秦既明道,“师父身子不好,实不相瞒,路上不知哪来了一帮歹徒害的师父生了场大病,消瘦不少,儿臣便先让他歇下了。”
“哦?又是歹徒?”皇上道,“安盈刚进宫的时候也虚弱不堪,也说路上有歹徒埋伏。”
秦既明面露慌张,“小白……安盈公主现下如何了?她念着太后央着早些进宫,儿臣手头的事情没忙完,实在不敢辜负父皇委托的重任……”
“行了,”皇上摆摆手,“朕也没怪你,安盈想你想的紧,她现下应当陪着太后,你去瞧瞧吧。”
“是。”
秦既明离了大殿,乘轿撵去太后的怡宁宫。路上他一直在想,皇上有意召宋霁进宫是个什么意图,从他回宫三年来看,皇上是对他不冷不热,想让宋霁进宫定然是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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