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锦陌变得有些伤感,圆圆的脸上没有了那种温润的笑,笑容有些苦。
淳璟手里的扇子慢慢垂下,他抿着嘴唇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揽住锦陌的肩膀,笑道,“不是说要去赏荷吗?往哪儿走啊,这边还是那边?”
淳璟觉得每个人都该是开开心心的,任何麻烦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所以不要愁眉苦脸,微笑也是应对麻烦的方法。
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弯儿,穿过几条街道,几处结界,才到了锦陌所说目的地。直到看到那片无边无际的莲池,淳璟才真正觉得这么久的转悠是真的值得的。在此之前,他虽然没有朝锦陌抱怨,但心里多少是有点儿烦躁的。
碧叶连天遮绿水,阳光从荷叶的缝隙倾泻下来,池中的锦鲤追着那打碎的光斑玩儿地正欢。一叶小舟在莲叶间飘摇,一群大小不等的锦鲤围在小船周围,仰着头吐着泡泡。
原木色的小船船舷上吊下来一只脚,脚浸在水里,像是藏进了果冻里面。
锦陌坐在船尾小小的一隅,看着躺在对面,用一张荷叶盖住脸假寐的淳璟,无奈地叹一声,道,“你的病还没好,还是别碰水的好。”
第79章 对我有意
“别听蕊蕊瞎说,我根本就没病。”淳璟咕哝了一声,但还是老实地将脚收了回来,因为他真的觉得有些冷了,明明是艳阳天,没想到这莲叶下的水这么冰。他翻身坐起来,啪的一下展开扇子遮住耀眼的阳光,将盖在脸上的莲叶戴在头上,顺手折了一只莲叶盖在锦陌头上,“这么大的太阳还看书,小心变成瞎子!你既然这么忙,就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可以回去!”
“不行,我可不想在未来三个月里在痛苦中度过。”
“你是说知冷?”
锦陌苦笑一声,“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陪着你,你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淳璟耸了耸肩膀,对他的选择不可置否,拽住挂在船舷上的一条视线,从水里拎上来一只酒坛,他屈膝让出一小块地方,将酒坛放下,他刚用袖子将它擦干,酒坛的外壁就又在瞬间布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我来。”锦陌将书搁在一边,探身将酒坛拎起来抱在怀里,从角落里取出两只红琉璃酒杯摆在方才放酒坛的位置上,短短胖胖的两只手抱着酒坛斟了满满两杯。
他抱着酒坛没有放下,又取了一只酒杯,斟了半杯。
“她从来不喝酒。”淳璟望着那只酒杯,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地方也不像你说的那样隐蔽!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淳璟已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头顶上的荷叶啪地一下打在水面上,惊得水中的锦鲤慌忙逃窜。
莲叶无风而动,一个轻盈的黄色身影轻点莲叶,在小船的正上空旋转,层层叠叠的裙子展开来,像是一朵胜放的花,她轻盈如一片叶飘落在小船上,手里提着一盏点亮的诡异灯笼。
没看到淳璟,蕊蕊秀气的眉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锦陌,“他人呢?”
锦陌朝她摊开手,轻轻笑了笑,“不妨做下来喝杯酒。”
“我不喝酒。”蕊蕊看着那杯中的酒挑了挑眉,但还是收起了灯笼,屈膝坐了下来,“它会破坏我的味蕾,麻痹我的神经。你们倒是会挑地方!碧叶连天际,菡萏映日红,好景致!”
锦陌说,“景美人更美。”
“你对我有意思?”
对于蕊蕊的直言不讳,锦陌有些愣。
蕊蕊说,“有人跟我说,说着句话的人要么对我有企图,要么就是耍流氓。”
锦陌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抿了一口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黑蛇从蕊蕊的袖口里钻出来,缠着她的手腕儿爬到她手背上探着头,吐着信子尝了口酒。
蕊蕊摸着黑蛇的头,歪头看着锦陌,“还是你就是这样的人,逢人都会这么奉承?”
锦陌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语言,“在下说的是事实,蕊蕊小姐确实比这里的一切可爱多了,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一个人像小姐一样可爱。”
蕊蕊噘着嘴轻哼了一声,伸手捞起水里的荷叶,放到鼻尖嗅了嗅,抬眸瞧了锦陌一眼,笑道,“虽然有程式化的嫌疑,但无疑这句话很有效,女孩子都喜欢听。”
她将那片荷叶戴在头上,撩了撩水,木船往前滑动,蕊蕊随手折下三朵莲花,两支莲蓬。
蕊蕊突然说,“喂,说起来,那个千杭之也太老实了。”
锦陌看着她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这场对决他败了不假,但是就这么认命应该不是他的风格吧!如果一个男人有胆量争夺那个位子,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除非是死。而他现在仅仅是被关在府里禁足,完全有能力再搏一搏,可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这是不是不正常?”
“有的人的失败是暂时的,但有的人的却是决定性的。而千杭之面对的就是后者,那个位子,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蕊蕊剥了一只莲蓬,一面吃一面道,“但这是你们认为的,他若是也这么认为,当初就不会争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怎么说也该用命来搏一搏,万一成功了呢?我不觉得他是那种甘于平庸的人。他建了那么久的人际关系的大厦,竟然在一夕之间崩塌,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锦陌勾了勾嘴角,笑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虽很有能力,但识人的本事却不怎么好,那些追随者里面有不少庸庸碌碌之人。”
“当然还有不少是你们安插在里面的蛀虫。”
锦陌笑了笑,没有否认。党争就是这样的。
蕊蕊将剥干净的莲蓬扔到水里,一群锦鲤围着它,吐着泡泡推着它往前游,蕊蕊挑了挑眉,伸手将那莲蓬捡了起来,扔到了莲叶上,低头看着那群慌不择路撞到一起的锦鲤,问锦陌,“法不责众,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对那些人,权当没有发生过吗?”
锦陌笑而不语,拿起一边的书,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是不能与外人道的,等事情发生了,便不会再有疑问了。
蕊蕊迟疑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微蹙着眉,严肃地看着锦陌,“千鸣笳,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锦陌挑了挑眉,将目光投向蕊蕊。这才说到正点儿上吧,只是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她的真正意图。
“她哥哥的事,她应该没参与吧。”
锦陌抿了抿唇,有些为难,“但是,血脉是无法选择的。况且这件事我们也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王上说了算。”
蕊蕊说,“那是千杭之的事,跟她没关系吧,她只是个被宠坏了了的刁蛮小姐,一个平凡人!”
“她当然不是!”
淳璟突然从水里钻出来,扒着船舷,笑看着锦陌。
蕊蕊说,“我就知道你会上来!”
“我又不是鱼。”
淳璟说着抬手托着一只像是吹起来的水球结界,水球里一只红色的锦鲤很是茫然地轻碰着水球球壁做进一步试探,水球的球壁是柔软的,它吐了一个泡泡,往前顶着球壁摆动尾巴,球壁被它顶出出凸痕,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小黑蛇不安分地从蕊蕊袖子里钻出来,歪着头看了那条锦鲤一会儿,突然弹出去吐着信子嘶了一声。一瞬间那条锦鲤吓破了胆子竟然生生撞破了结界,跳进了水里钻到莲叶下消失不见。
“真可惜,如果待在你身边,或许能修成龙也不一定呢!”
“它就是只普通的锦鲤,没有灵性。”淳璟耸了耸肩,手心向下轻轻拍了一下水面,纵身一跃,从水中跃出,轻盈地落在船头,“血脉是无法选择,但如果要因此说千鸣笳是个普通人,那就错了。是不是锦陌?”
被淳璟点到名字,锦陌的身体微僵了一下,轻轻笑了笑,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但能逃一会儿就逃一会儿吧,他低着头翻了一页书,没有做声。
淳璟轻轻一跃在锦陌边上坐下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面前,“这王族是不是就该有点儿见不得人事儿?”
锦陌忍不住皱眉,沉声道,“严重了!”
淳璟却撇着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还非要挂上遮羞布,这就是王族的尊严。”
“小哥哥,你这是、话什么意思?”
淳璟折了一支莲蓬,剥好了递给蕊蕊,“千杭之犯了那么大的事,狼王还恩准他在家里禁足,你不觉得蹊跷吗?按理说,这帝王的戒心可是很重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面对一个企图要杀他的人,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都该下旨处死他吗?可他偏偏没有,而且还弄得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说的也是,这坊间确实没什么流言。为什么?”
“因为这是狼王给千杭之的机会,如果这次起义成功,千杭之便赢得了继承权,若他失败,这便是一个警告,提醒他安分守己,别再动不该动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当他的亢龙君。除此之外,”淳璟看了锦陌一眼,接着道,“这也是对知冷的考验,对吧。”
“不对呀,狼王是准备退位让贤吗?他执掌大权才六万多……不到七万年,上一届的老狼王可是坐了二十三万年的王位,他在位时,狼族的发展达到鼎盛,而现在……这届的狼王似乎还没什么大作为,只是在勉强维持上一届的成果,难道就这么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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