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简快步跑过去扶起老乞丐,颤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爷爷!”——只有在少数正经的时刻隋简才会喊老乞丐一声“爷爷”。
老乞丐有气进没气出的,嗓子眼里发出拉风箱般“嗬、嗬”的声音,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的一个劲儿推隋简。
多年来在外讨生活形成的对危险的直觉发挥了作用,隋简倏地侧身往旁边打个滚,及时躲过了身后一闷棍。
“臭小子,可让老子逮着你了。”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醉红楼里被罚了月钱的店小二。
小二满面狰狞,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穿着粗布短褂,浑身肌肉虬扎的壮汉。
小二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害得老子被罚了半月的月钱,你跑哇!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隋简被他们的架势吓得小腿肚子直转筋,他本可以跑,但老叫花倒下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老叫花独自逃跑的。
他梗着脖子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偷的鸡,你们没本事抓住我,欺负一个老头算什么本事!他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也下得去手,你们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在场其余人听了这话皆是哈哈一笑,小二轻蔑道:“这算什么,老子说过抓到你要扒了你的皮,你且受着吧。”
大汉们对视一眼,觉得对付这么个小玩意用不上这么多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上前,一把抓住隋简细瘦的小胳膊,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
隋简打架经验颇丰,此时假意无法反抗,趁对方轻敌松懈之际使出全力往前一顶,大汉毫无防备间居然真的被他推倒在地。
隋简灵巧的翻身骑在大汉身上,一手抓挠他的脸,直抓出道道血痕,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张口咬住就死命不撒口。
“啊!”大汉嘴里发出凄厉惨叫,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其余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小二满目惊怒,对剩下的人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拉开!”
隋简在叫花子里也算个野的,被人群殴的次数不胜枚举,他根据多年挨打的经验,这种时候只拼了命可一个打,哪怕最后实在跑不了被打死,拉上一个做垫背的也不亏。
瘦骨嶙峋的后背遭受无情的拳打脚踢,有人拉扯他的头发,还有人不断推搡,企图把他掀翻在地。
老乞丐见他被人围攻,心里一急,竟一下子积攒了力气站起身来扑了过去,结果还没近身,就被一旁观战的小二一脚踹翻在地,再动弹不得。
隋简余光瞄到老乞丐没了动静,嗓子眼里发出愤怒的低吼,直接发了狠撕扯下嘴边胳膊上的一大块肉,带有铁锈味的血流进嘴里,衬得他苍白的脸犹如恶鬼一般狰狞。
陡然一阵邪风向破庙里袭来,众人皆被这股“风”掀得四下跌落,后来隋简才知道,这股“邪风”是习武之人才有的东西,叫做内力。
隋简僵硬的两颊被一只清癯有力的手捏住,那人沉声道:“松口,人肉有这么好吃吗。”
隋简一开始没听清,直到脸颊被人捏得发酸才怔忪地松了口。这个声音他记得,是小巷里遇到的怪人,他竟不知不觉中被人跟到家门口了。
隋简吐出口中血肉,张皇失措地跪爬着来到老乞丐身边,才发现经过方才一番乱斗,老乞丐已经断了气了。
隋简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强行将老乞丐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手指哆哆嗦嗦的探他的鼻息,尚存一丝希望道:“爷爷,爷爷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谢寒子方才一直站在庙门外高大的榆树上围观事态的发展,他并起先并没有注意到老乞丐,直到老乞丐被人踹倒在地才出手挽救,但为时已晚。
谢寒子蹙眉,他手上不是没沾过鲜血,可都是些该死之人,他自诩早已对生死之事看得不能再淡,可现在即使人不是死于他手,看着小叫花绝望的身影,竟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怜悯。
隋简平日虽然总和老乞丐吵架拌嘴,但老乞丐毕竟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亲近之人,他无法接受这个人再不能睁开眼睛瞧瞧他,再不能一边取笑他一边给他找来吃食,再不能和他继续结伴而行。
这个人活得没什么存在感,死了也这般轻飘飘,从此世间再寻不得他半点踪影,而自己,也就此茕茕孑立,真正的孤苦无依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就能这么被人践踏,叫花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隋简感受到一股压制不住的愤怒,他双目几乎要喷出火,回头瞪着地上七扭八歪的人们,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跟你们拼了,我跟你们拼了!”
视线里蓦地出现一双一尘不染的鞋子。
谢寒子蹲下身,云淡风轻地问他:“想报仇吗?”
隋简迟缓地点点头,那人轻轻一笑,拍了拍隋简形销骨立的肩膀,趁火打劫道:“想报仇就叫师父,我帮你。”
隋简直勾勾盯着谢寒子狐狸一样的眼睛,觉得这个人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他犹豫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抓谢寒子的袖子,最后下滑拽住了衣摆,他终是报仇心切,干脆地喊了一声:“师父。”
谢寒子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己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角骤然沾上了一滩不明污渍,有油、有血,或许还有泥。
他深深地反省自己这徒弟是不是收的太随意了些。
小二色厉内荏的冲谢寒子叫唤道:“什么人,少多管闲事!”
谢寒子头也不回扔出一把方才顺手捡的小石子,遍地哀嚎戛然而止。
隋简目瞪口呆,“这就死了?”
谢寒子扯起谎脸不红心不跳,“是啊,要不要检查一下。”
实际上只是点了穴道让他们暂时陷入昏迷而已,只有小二的伤势最重,谢寒子故意下了重手。他不怕小孩去检查,就算去了他也有的是办法糊弄过去。
虽说隋简偷了酒楼的菜有错在先,但这店小二也着实枉顾了一条性命,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他下半生都在伤痛中悔过吧。
隋简这才正视起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便宜师父,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人瞅着跟个文弱书生似的,一出手竟就是好几条人命!
他脑子还不太清醒,一时也没想过要去探探那些人的气息辨别真假。
隋简轻轻放下老乞丐,努力挺直腰背,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像模像样的给谢寒子磕了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谢寒子干咳一声,似乎有些不习惯,还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二人的师徒关系,就在这个郊外的破庙中及其随意的确立了。
破庙前的榆树下被挖了个坑,隋简把老叫花连同那只饱经风霜的烧仙鸡一起埋了起来。
谢寒子就近找了根长条状的木头,比划着用自己的随身佩剑勉强削出一块平面做墓碑。
隋简用自己趴墙根听来的学识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刻上“爷爷之暮”几个字,“墓”还给写错了。
谢寒子没忍心打扰他用自己的方式尽最后的孝道。
隋简最后磕了三个头,起身主动牵起谢寒子宽大的衣袖,随他走了。
时值金秋,秋风悄悄吹落几片榆树叶,在空中旋转飞舞着。
夕阳把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无限拉长,斜斜照射在身后简陋的坟头上,仿佛在诉说着一路安好。
第2章 徒弟(捉虫)
无妄宗的名声,江湖上无人不知。
它地处承运城九华山脉,山顶风光无限,山脚又是美丽富饶的城镇,是一处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上总不乏或穷极无聊,或别有用心的人喜欢给当下的江湖人士们做个比较,只要露过脸就有可能榜上有名。
无妄宗现任掌门姓汪名珏,年近不惑,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又不过分圆滑,从不仗着无妄宗树大根深就端起掌门架子,江湖威望极高。
他本人在江湖实力榜上排名第四,无妄宗其余五位长老也都是江湖实力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门派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隋简的便宜师父谢寒子便是无妄宗的长老之一。
谢寒子看起来不到而立,实际他的岁数和汪珏差不多。
无妄宗长老一辈,算上掌门汪珏一共师兄弟六人,谢寒子排行老二,若论资排辈,整个无妄宗除了掌门谁也管不住他。
这些都是隋简从新交的好友唐一书那里听来的,唐一书是汪珏的亲传弟子,一身青衫,长相清雅秀气,比他大了两岁。
唐一书性子沉稳可靠,且打听消息很有一套,无妄宗境内大事小情鸡毛蒜皮他都知道得门清。
隋简在外摸爬滚打多年,所见所闻都是些市井之事,是唐一书这种世家出身的少爷所不能想象的。
他二人对彼此见闻深感兴趣,脾气秉性也都对胃口,二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交情。
不单是唐一书,隋简现在的身份是谢长老亲自出门寻回来的亲传弟子,光凭这点,就够门派林林总总近千名弟子对他产生好奇了。
隋简阅人无数,应付起这些弟子们很是得心应手。受生存环境影响,他真正想讨好什么人都是很容易的,于是很顺利的就和无妄宗弟子们打成一片。
他入门虽晚,但因他师父谢寒子的辈分大,大部分时候都被人跟在身后“师兄、师兄”的叫着,从未享受过此待遇的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但欢喜之外,还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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