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生眼尖看到茅草屋墙角处露出的陶盖,眼眸微闪,疑道:“我们进山时遇到不少毒烟和虫虿,都婆婆养的么。”见老妪点头,虚生不露声色说:“婆婆似乎还懂医术,说来母亲也懂得许多。我有个朋友无意服食母亲留下一种叫幽欢盅的毒,有解药可解?”
怀明墨帮着说:“我们前阵子有次去找他老家,结果在他以前住的屋里找到瓶酒,那姑娘又好酒,所以没多加考虑就喝了,谁知中了毒。后来找到个隐世的神医,制了些丹药给我们,说暂时能压制毒性,可是治不了根。”
“哎哟,这姑娘也太粗心了,什么都能瞎喝。”老妪急得拍腿,起身往屋里走,过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个小瓷瓶,交给虚生,“这你拿着给她,几滴就好。”
虚生转手给沉香藏放好,然后提议去墓前拜祭,老妪见虚生一片孝心,愈发感动。过后又絮絮叨叨跟他们说了许多陈年往事,当然少不得大骂蝴蝶君,痛骂季家假仁义,又说起莲心慧姬小时候的事,从教她武功说到教她做蛊毒,老妪虽年迈,记性思路都极好。
转眼聊到夜深,如此相处了一日,还没等到老妪口中的小满归来,怀明墨倒觉得老妪人挺好,走时道:“婆婆不如跟我们下山吧,到山下去村里给你找个间舒适的屋子,然后我们派人来把庆宁公主的坟迁下去,以后你们生活也方便些。”
老妪当即拒绝道:“我在这住惯了,省些功夫折腾。以后啊,你们常来看看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虚生制止怀明墨继续说,浅笑地开口:“那我们走了,婆婆保重。”
老妪挥挥手,人到这把岁数,生离死别看得都很开,所以也没伤感,笑道:“去吧去吧。”
世间多有遗憾事,虚生只走了一个多时辰,小满便回来了,可看到的竟是具还没冷透的尸体。小满不敢置信地冲去抱住老妪温热的尸身,痛苦哀恸大叫:“婆婆!婆婆!是谁杀的,谁杀的!”
山谷里突穿出声娇媚的冷笑,是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上是烟霞色的云锦袄子,下身着赭红色流影缎襦裙,她容色娇艳如似盛开的牡丹,衣着略显老气。她慢步走出,轻笑声灵清犹如昆山玉碎,一颦一笑皆令人痴醉,她定神瞧着小满,娇俏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是你杀的婆婆?”小满眼眸通红,紧握住腰间匕首。
冷眼俯视,莲心慧姬轻笑道:“没错,这老婆子脑袋糊涂得很,早点下去陪她主子吧。”
小满听罢怒火中烧,拿起匕首刺莲心慧姬,可她的拳脚功夫哪能跟莲心慧姬相比,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呕出血来。小满捏起把尘土,朝莲心慧姬洒去,拿起匕首奋力一击,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忽然小满觉着身子一轻,被人抱起带到数丈外,黑衣首领挥手道:“杀!”
莲心慧姬没想到黄雀会在后,眸底闪过一丝慌张,无知楼的黑面都是武林的顶尖好手,自己对付一个就呛,何况是数个。这个从容的贵妇勉强夹存在数十个黑面中,没过多久身上已出现刀剑划伤,袄子和襦裙被割裂,数块碎布掉落,莲心慧姬脸色狰狞无比,变得丑陋难堪。
斗缠间她拿出数颗粉球扔向四周,那些黑面以为是暗器,自然用刀剑去砍劈,顿时谷中弥漫出一股幽香,白烟如雾遮住了大家的视线,黑面首领暗叫糟糕,抱起小满,大声喝:“是合欢毒,撤退。”
小满受伤严重,等她醒来已是五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布置雅贵的马车里,她惊讶地爬起身,匍匐到马车帘旁,撩帘瞪目到处看,一眼认出其中个在旁护送的黑衣人,她使尽力气道:“停车!”
臧丽坐在外面,突然见个人窜出来,吓得往后仰,直接从马车边缘摔到在地,滚出个大马趴,她坐地揉着屁股,抱怨道:“你嚷什么呀?!”情绪激动间手上力道略重,惨叫地说:“哎哟,疼。”
骆辰见状立刻翻下马车,慌忙地扶起她,左右打量臧丽,嘴里急道:“有哪摔伤没?”
臧丽掀开袖子,手肘倒还好只敲出淤青,可手腕擦了大片,鲜血淋漓看得人心惊,骆辰这下恼了火,伸手就要把小满拖出马车。小满见自己闯出大祸,缩了缩脖子往后爬,眼看骆辰要拽住自己,吓得直闭眼。
“住手,边上去。”虚生箍住骆辰手腕,复又松开手,他冷眼打量小满,虽布衣朴素,可掩不住眉眼的清秀,而且敦朴憨厚很是讨喜,“你就是小满?”
小满点点头,周围所有人里她最怕就是眼前这和尚,明明对方是在冲自己淡笑,但不知何故,她就是怕极了,分外老实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怀明墨挤到虚生身前,笑得温和道:“合欢谷里婆婆说的。”
血肉模糊的场面印在脑中,突然想起,小满大喘起气,激动道:“婆婆,婆婆被妖女杀死了。”
沉香用剑挡住要冲上前的小满,她两手撑木板,豆大的泪水滴落,板子很快结出大滩水渍,小满抽泣嗝喘,忽地用起蛮劲要下马车,“我要给婆婆报仇。”
“凭你?说去送死也不为过。”虚生毫不客气道冷语,像盆冰水浇在小满身上。
小满像是冷得直颤抖,她转眼看着沉香,见其英姿不输男儿,手握剑柄气势逼人,不问就知是使剑高手。婆婆惨死,仇恨像在这春日播撒进心口的种子,眼泪便是甘霖,逐渐让种子萌芽,小满眼神坚毅,立刻就对沉下跪下磕头,“姑娘,请收我为徒吧。”
突如其来的大礼让沉香惊慌失措,她连忙弯身去扶,可小满铁了心,非得跪到沉香答应为止。
怀明墨碰虚生手腕,轻笑道:“这丫头很机灵,武功平平,却知道天下武学各不同,所以找了个最适合自己的师父。”
沉香无法可施,求助地看向虚生,偏生虚生瞧见当没瞧见,辛里不知几时出现在虚生身后,语有埋怨道:“沉香在找你,好歹吱一声吧。”
虚生拿着黑面首领送来的布料细瞧,头也懒得抬,“从现在起,所有事由她自己决定,只一句话,看好人别惹祸上身。”说完又埋头研究布料绣文,可没想许久后,辛里还站在自己身边,见虚生朝自己看,马上一副贼样笑道:“所以她的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
这边在忙正事,没头没脑来这句,怀明墨来了火,语调平静道:“沉香能不能做主,我无法保证,可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绝对做不了自己的主。”
辛里刚还觉得自己很机智,闻言神色很是尴尬,一步一顿地后退,灰头土脑回到沉香身边,凑在她耳边低语,沉香听后反而更没主张,从小听惯命令,忽然翻身做自己主,她着实难适应。
“缎织坊的云锦,西蜀永定城邱家的流影缎。”虚生抽出绣线,低着头观察良久,没有头绪,他忽然灵光一闪,举天细瞧,立刻恍然大悟,欣喜拊掌道:“原来是湘阳城老周家的银彩线。”
虚生的举止怪异,周围很快安静下来,目光全聚到他身上皆是困惑,他全然专注在缎子上,两指夹着碎布久闻,“秋昙夜……”
握住虚生的手指凑到鼻尖,怀明墨反复闻了许久,直到虚生硬抽回手,他颇佩服道:“没想到你连女人的胭脂香粉都了若指掌。”
虚生玩心顿起,使坏叹息道:“窑子逛得多了,我还能不清楚这些姻脂水粉么。”
怀明墨果然气得牙痒,恨不能咬上虚生嘴脸一口,气恼地甩手爬回马车。黑面首领惊呆地看全这戏,转瞬绷住脸,弯身恭敬地退到边上,
“沉香过来。”虚生摸着额头,神色疲惫,冷声道:“方才我说的那些,你全记住了?派人着手去查,近来有哪些京里的妇人买过,其中又有哪些曾去过季家老太太的寿宴。我倒要看看这莲心慧姬,还能藏多久。”
第86章 第86章
为着安顿小满,一行人只好先绕道跑趟藜娘那儿。除了无月夜外,平常的日子极少有人会来这荒僻山野,三月底气候渐暖,山里蛇虫鼠蚁频繁可见,眼看快到四月初的无月夜时,藜娘便领着酒馆里的小厮仔细打扫客栈里外。
藜娘叉腰倚靠着墙监督,听到轱辘驶来的车马,还以为是哪个急躁的江湖客,走到客栈外正撞上虚生正下马车,先眨眼愣了片刻,回神忙不迭让小厮去打理客房。
“就是这丫头吧?”藜娘听过小满的故事,仔细打量她,黝黑的肌肤十分粗糙,手指关节宽大,看便知是常年劳作的结果,可见小满山野丫头一枚,目露仇光若隐若现,眼神倒是清澈实诚,藜娘甚是喜欢小满,掩嘴轻笑道:“楼主带来的丫头,没差的。我刚巧这缺个丫头做细活,收个多张吃饭的嘴,倒也养得起。”
小满讨厌被人像货品一样地打量,轻咬下唇,愤懑道:“虚先生,我只想学武为婆婆报仇,不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既然沉香姑娘不愿收我为徒,我走便是。”说罢,小满作揖就要走。
刚走出两步,小满忽觉左右有数十只竹筷飞出,从她擦发而过,斜插进大门框里。她没当回事,走到门边,想打开紧闭的门,才发觉怎也打不开,她再到门旁细瞧,惊诧地发现原来是竹筷左右定死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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