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唐渊还能笑得出来:“喂,你,你看你满身血,像个成亲的新姑爷。”
唐渊一笑,咧开嘴,配上一口含着鲜血的白牙,还真有点瘆人,但是背靠残阳,一身鲜红的他看在袁骁眼里真是好看,全中原的新嫁娘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还好看的了。
他把唐渊重伤的身体揽在怀里,干脆坐在一堆尸体中间,等着府军回来。袁骁低垂着头,乌黑的鬓发从他头上垂下来,一直垂到唐渊的面庞上,扫过他的唇角。
“元宵,不亲我一下吗?”
袁骁低头看了看他,伸出手来用大拇指仔仔细细地把他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低下头来。袁骁永远也忘不了,唐渊柔软的嘴唇,重伤时小心翼翼呼出的气息和嘴里浓重的铁锈味。
第44章 腊月二十五
(四十四)
进了腊月,年味就开始浓了起来,这一处村庄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欢乐气氛。这天早上,积蓄了一整个冬天的雪也终于下了下来。
唐渊斜倚在床上,袖子里塞着一个暖炉,偏了偏头,对着外面扫雪的仆人问:“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外面的仆人是七王的心腹手下,当年七王兵败如山倒,一众附庸走的走散的散,盛极一时的承德也迅速衰败下来,只剩下少数亲兵和心腹留了下来,被七王安置在这个小村庄里。仆人放下手里的扫把,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唐少爷,腊月二十五了。现在都巳时了,起来吗?”
“我已经起床了。”唐渊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这个村子人都很好客,又加上有七王手下的照拂,在这里过的比在京郊的时候还要舒服。他走到院子外面,雪映照着阳光,闪得人眼睛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
那个仆人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这下了雪就得赶紧扫开,不然到时候化得满院子都是雪水。唐公子见过吗,这么大的雪?”
“嗯,”唐渊点点头,“见过啊。”
固北城的雪何止这么大,简直比这大多了,整个城都被雪盖住了,高高的城墙上都是厚厚的雪,化了之后又结成冰,挂在上面亮闪闪的,比琉璃镜亮得多。固北城外连绵旷野也是被雪覆盖着的,像一片雪荒原。
那时候他喜欢偷了袁骁的马偷偷跑出来,有时候就站在城墙上看雪,但是总被袁骁逮住。
“汤圆儿?”袁骁的声音从他背后冒出来。
唐渊被他吓得一激灵,身上能起一身白毛汗,但是又会被袁骁的手拦住不让回头,只能背对着他说话:“你也来看雪?”
袁骁的手附上他的眼睛,凑在他身边说:“少看雪,太阳底下的雪看多了会瞎。”
“不解风情,焚琴煮鹤。”
“不如我们来比盲剑。”
“公子?”仆人的声音把他叫醒了,“公子,这出了太阳之后的雪少看,看多了眼睛会瞎啊。”
唐渊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阴影,赶快闭了闭眼睛,等缓过来之后,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问他:“这边院子你不用扫了,交给我吧。”
“这,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客人扫院子呢?”
“没事,交给我吧。”
仆人拎着扫帚嘀嘀咕咕地走了,唐渊知道他想什么,无非就是这么个小少爷会扫院子吗之类的。说句实话,唐渊长这么大还真没正儿八经扫过院子,但是他知道有一些东西比扫帚还要好用。
盲剑。顾名思义,就是蒙起眼睛充作盲人舞剑。
唐渊折了一枝树枝做剑,拿了一块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这样就可以避免被雪光照到眼睛。他站在院子正中,剑尖斜向下,划了一个半圆,做了一个武当剑法的起手式。
起手“风起青萍”。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自小而大,是最不会出错的起手式。细微风声从剑尖盘旋而上,卷起地上的雪花,随着唐渊的动作而四处翻飞,最后随着这一式落下而落在几丈远的地上。但这一式未老,下一式已起。
“朝雨轻尘”,是青城剑法中最为轻盈灵动的一招,青城坐落在多雨多雾之处,这一招是借地势起势,朝雨浥轻尘,无数剑风如同细密的雨丝一般,落在地上,将地上的余雪扫起。下一招,“明月大江”,这一招本来不该由他使,这是分光剑的剑招,本来是有主人的,但是现在袁骁不在这里,唐渊自然也就替他使来。
但是唐渊也不仅仅是用了分光剑,他的右手成掌,以肉掌为界将内力送出,推在分光剑之上。唐渊的分光剑学得不精,说是“只得其形不得其法”也不为过,手里的又只是一根破树枝,不是袁骁的精兵。所以自然无法用出与袁骁同等威力的分光剑,但是加上这一掌之力却是不一样了。
本来唐渊的内力就极其深厚,浩瀚如海,就算跟比他多练几年的袁骁比也不遑多让,这一掌之力足以弥补兵器上的差异,再加上他略有几分的架子,这一招“明月大江”也算是有形有意。
接着是“落花掌”“秋风劲”“文华莲步”,唐渊一招一招,一式一式将那天城墙上两人盲剑的比赛复刻出来,每一步都走在一条窄窄的小路上,那是他印象里固北城的城墙宽。不能踏出城墙,也不能比袁骁差了。
及至二人比完,摘下布条的那一刻,袁骁第一时间逼近唐渊,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唐渊自己也学乖了,手附上去,笑道:“我知道了,雪不能多看,看多了会瞎。”
“你知道就好。”袁骁点点头,“不想重新回到小瞎子的路子上就好好的盖住眼睛,咱们回城。”
“我挡住眼了怎么回去啊?你带我?”
“那我带你。”袁骁说着,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圈,塞在嘴里吹了个口哨,接着大黑就机灵地甩着尾巴“哒哒”地跑到城墙下。
“手捂紧了,带你飞。”袁骁稍稍靠近唐渊,趁他不备,从他的腿弯出捞起唐渊,接着快跑两步,一脚踏在城墙边上,没提内力,没用任何轻功,背靠着挂在城墙上的冰滑了下来。
唐渊常用轻功,飞这种事他每天都经历,也用不着别人带。练轻功的时候别说城墙,就连佛塔他都跳过,但是那也是自己跳,就算是一点轻功都不会的时候也可以自由掌握平衡。被人抱着跳,这是头一次。
跟自己用轻功完全不一样,捂着眼睛不能够及时地感知到外面的世界,只能听到风声呼啸,还有袁骁的铁甲在冰上滑落的声音。在这么冷的地方,不管是人皮还是什么只要沾上冰就会被粘住,但是袁骁落下的速度很快,没等被粘住就已经落下去了,冰和铁甲只要一接触就会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很刺耳,但是让人感觉很安心。
落到离地面不远的地方,袁骁脚猛蹬墙上的冰面,借力跳了一下,衣角在风中划出烈烈声,在两个人落到大黑背上之前及时用了一招“风度水”,轻盈地落在马背上。
这时候唐渊才撤开自己的手,抬头往方才跳下来的地方看去,经过两个人方才一场过招,城墙上不要说雪了,连冰都被削下一层来。“你还别说,咱俩以后要是雪天没事还能拿这个办法扫雪。”
袁骁一手抱着他,一手握着缰绳,回应道:“是啊,到时候不用下人扫雪,我们自己就可以做了。”
“等我回去我就试试,肯定在父亲母亲起床之前就能弄完。”
“哈哈哈,你知道唐叔叔什么时辰起床上朝吗?”
唐渊不知道这事,但是,“我想应该不会太早吧,辰时?”
“辰时那是你。朝廷大多数官员卯时就得到岗了,不然赶不上点卯了。”
“那可是有点早了……”
唐渊伸手把眼睛上的布条摘下来,习惯性地闭着眼睛走回了屋里才敢睁眼,手里的树枝已经被他的内力催的爆了皮。但窗外的雪都被扫开了,在墙根下堆在一堆,院子正中干干净净,比方才仆人扫得要干净许多。扫帚扫得再干净也不如风吹得干净。
仆人走进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心道这院子什么时候这么干净过了。手里托着一样东西匆匆走过院子,来到屋檐底下站定了。
唐渊问他:“你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灯笼啊。”仆人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那玩意在他手里突然弹开了,正是一个红彤彤的纸糊的灯笼,“唐少爷没见过吗?”
“见过灯笼,没见过这种的。”唐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平时他见过的灯笼都是唐府屋檐底下挂的,都是红布糊的,很大,其他时候要么不挂灯笼要么就是他瞧不见。这可以“嗖”一下弹开的纸灯笼,可从来没见过。
“这个啊,是咱们承德特产,红纸灯笼。”仆人指了指那个灯笼,“其实是咱们村的特产。没有那么多红布,做的太大了又占地方,就做成这样,把纸折起来放。等用的时候就把这个架子撑起来。”他把红灯笼给唐渊看,唐渊看到弹开的纸灯笼边上是箍着一圈红铜的边,边上挂着四个钩子,把两片铁片挂在钩子上,中间的地方就可以放蜡烛。
唐渊试着放了一下,发现蜡烛正好可以卡得很稳,挂在屋檐底下,红彤彤的,也挺喜庆,比唐府的大灯笼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们还真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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