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就来不及,最好是来不及。”
“不行啊,我接约了,缺场要赔钱的!”
“赔钱就赔钱,最好是赔钱。”
“止弃!”
“干嘛?”
“放开我啦!”
“不放。”
尚千水着急得想跳车跑去,却挣不开高止弃的手,两人于是又较起劲来,弄得车厢里颠荡摇晃的,从外面看还好像特别激烈的样子,惹来许多过路旁人或可疑或羡煞的目光……
阿便埋头只当看不见也听不见,手里扬起马鞭,把车子拐入支巷,只盼尽快把自家少主送到买笑楼。
“那买笑楼是个什么地方?”
车厢里,高止弃抓住尚千水问。
“正名是‘蔷薇楼’!”
“先不管它什么楼,你说要去打工,就是指那个地方?”
“是……”
高止弃觉得头有些痛,还越来越痛。他原以为尚千水答应了自己,就可以马上跟他打架,搞掂后马上就能回越良城报喜,哪知突然又给他搬出了个莫名其妙的买笑楼!
天意吗?!
他高止弃自问玉树临风,怎么摊上了个麻烦问题层出不穷的尚千水?!
看着高止弃越发阴霾的脸色,尚千水抱球低声道,“止弃,我答应你,明天一早我就跟你……”
“不,”高止弃抬手打断他,“我要先替你解决掉今晚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尚千水眨眨眼睛。
问题啊……高止弃深吸一气,眉宇深锁的眼眸把尚千水从头顶一直扫到脚下……
金簪坠珠,繁花艳裳,雪脂嫣唇,风恣娇丽……
看着这样子装扮的尚千水,高止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难看,但就是觉得不好看。若真要作个选择的话,他更喜欢看尚千水那身水蓝轻衣,长发松辫的活泼模样。
尤其是,当微风吹过他脸颊两旁的垂发,笑着笑着,就有淡淡一层红晕浮现于白净的肌肤上……
“止弃?”
感觉高止弃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对劲,尚千水抱球小心的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随即打断了高止弃的浮想,他愕然回神,咳咳几声,移过注视在尚千水脸上的目光,“呃,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要解决我的问题……”尚千水低声道。
“问题……”高止弃一拍大腿,“对,解决问题!”
“止弃?”尚千水被他这下声势吓得微微缩了缩。
“千水,”高止弃突然伸来一把抓住尚千水肩膀,与他面对面的正视,“你回答我!”
“嗯……”尚千水愣的点着头,双手紧紧抱住球。
即使已见识过好几回这样子的高止弃了,但每当要直面他逼近而来的气息时,尚千水仍无所适从。
高止弃用力的抓住他,只觉那股不再陌生的冰冷渐渐涌入掌心,“千水,你真的是尚水宫少主,尚千水?”
“………”尚千水不想再答,无奈男人投来的目光太认真炯神,令他不得不回答,“是……”
“千水……”硬抵着越趋强肆的寒气,高止弃抓在尚千水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无视对方挣扎的意图,定声道,“今晚,无论我怎么阻止你,你都要去那个买笑楼里跳舞,是不是?”
“是……是蔷薇楼……”尚千水身肩被他双手使劲地晃了晃,簪上坠珠的光影映落在粉脂淡饰的脸上,摇摇曳曳。
“为什么?”高止弃沉声问。
“家里的生计……”
高止弃仰首反了个眼,“你真的是尚水宫少主尚千水吗??”
“是……”尚千水懊恼了。
“你能给我个别的理由吗?!”高止弃更加懊恼。
“什么理由?”尚千水问。
“一个,你非要去那种地方跳舞的理由!”
“我……”
“你告诉我,一个除了那些钱啊,生计啊,养鱼啊,水闸啊之外的理由!”
“我,我……”
感觉手里那纤瘦的身肩微微颤抖了起来,高止弃一叹,放柔了声音,“千水,请你告诉我。”
“止弃,我……”
心扉悸动,一双含过胭纸的嫣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几欲出口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
不由自主的,高止弃手指轻轻捏住他干净的下颚,“千水……”
突然,尚千水抬起头,如水明亮的瞳眸中,闪起了星点光芒,“止弃,我想跳舞!”
“什么?!”
像没听清似的,高止弃当场愣愕着……
“少主,我们到了!”
此时,车厢外传来了阿便的喊声。
趁着高止弃还在错愣,尚千水挣身摆脱了他双手的钳制,抱球跳下了马车,全然是不管不顾的,挽起衣摆就往蔷薇楼里跑了进去!
“少主?少主啊!”阿便想本跟他交代回程接他的地方,不料自家少主一下马车就飞奔的跑了去,怎么喊也喊不回头。
高止弃坐在车厢里,看着尚千水渐渐隐没于一片迷离灯色中的身影,深深眯起了双眼……
蔷薇楼,又或称之买笑楼,坐落于纵情乡地势最高的位置,亦是这里最宏伟华丽的一家歌舞楼。整栋高楼依山而立,临傍月潭之侧,金瓦红柱,繁花满盛,姹紫嫣红缀于其间,华灯高挂,千色映照着瑶台玉宇,内外皆是气派堂皇。
广阔的层楼沿山坡起建,基地逐级攀延而上,楼台高耸,金碧穹顶仿佛已直伸云端,使人以‘手可摘星辰’的美幻之感。
往下望去,波光粼粼的月潭之上,是一座水玉石雕琢的巨大舞台,舞台呈圆形,一弯玉白一弯水,当水色渐溢,漫过玉白时,为新月初启之意。而当水色渐流,玉白呈满时,为月圆之意。如此,月潭为星夜晚空,舞台水碧相照为月,宛如一幕人间天境。舞姬的华衣纤纱翻飞舞动于月华,翩翩若仙,意境无尽浪漫。
装潢奢华,格调高雅,款客的姑娘个个容貌娟丽,不但气质宜人,还都能歌善舞的……
像这种地方,想必收的不会便宜……
高止弃走到了蔷薇楼,在那栋金碧辉煌的大门前驻步停了三刻。
不要误会,能在盆山十九瀑修一百座水闸的他,并没有担心付账问题。相反,他觉得这蔷薇楼应该个是极其讲究品味格调的地方,出入往来无一不是才情风流的贵宾,所以,像乱散银子使唤他人这类粗俗的作风,估计会惹来贻笑,不好摆弄……
高止弃正在想一个办法,一个能把尚千水从这地方揪出来带回去的办法……
直接杀进去抢人,是一种简单且不失粗暴的方式。
但像这类歌舞楼的生意场所,定必养了不少高手,不会任人随意耍野。再说,他自己也不认同这种做法。
换个方式……走进去问人尚千水在哪里,然后把人找出来直接拖走?
这想着好像可以,但尚千水说过自己在这里打工,还接了约就不能缺场。那么就算给他把人找到了,这里头的管事估计也不会肯随便放人……嗯,不行呀。
有什么办法,既能稳妥有效,又不失风雅气度呢?
高止弃托着下巴,在蔷薇楼的大门前踱步来回……
这踱久了,自然就会引起别人注意。此时,楼里有位年轻的姑娘看到了他,于是走过来问,“请问这位公子有何事?”
高止弃闻声转头,只见有位容貌清丽的姑娘站在身旁,对他施礼一笑。
“遥闻月上仙歌,盼有幸步入天云细赏。”说着,高止弃也不失风度的回了这姑娘一礼。
那姑娘侧头,目光细细在他脸上转了圈,红唇盈笑,“小女子名唤十九笑,可为公子引天月?”
“十九笑?”还有这种名字?
名唤十九笑的姑娘对着高止弃一笑,然后转身挑起盏小小的花灯,“蔷薇楼共有十层之高,每层景观各异,且厢房多不胜数,所以楼内通道难免复杂多变,请公子小心跟好。”
高止弃谦谦一礼,“多谢姑娘提醒。”
“未敢问公子名号。”十九笑走在前方,手中花灯荧荧闪亮。
“在下高止弃。”高止弃徐步跟在十九笑身后,发现她左侧肩背刺印着一朵嫣艳的蔷薇花,在薄纱轻袍下,若隐若现……
“……高止弃?!”
高止弃正沉默思索着,忽然听见十九笑肃声把他的名字念了遍,不禁有些诧异,“姑娘?”
十九笑连忙展开一把描花纸扇掩过半面,转身向高止弃欠身道歉,“十九出言失礼,请高公子原谅。”
高止弃顿了顿,只道,“无碍,姑娘请起。”
十九笑缓缓抬起头,眸光在高止弃的眉目间又转过一圈,含笑继续引路,“月潭就在这边,高公子请。”
“有劳。”
高止弃负手跟着她,从人声热闹的金碧大厅,穿过一座座雅致的亭台楼阁。沿途有花树幽林,孔雀夜莺,又见青石流水,锦鲤成群。不少年轻的才俊丽人游玩于其间,抚琴倾歌,嬉语谈笑,共进一席美酒佳宴。
然而这都没什么稀奇,更吸引高止弃注意的,是那些架建于半空中,连接楼层之间的长廊……
蔷薇楼依山而立,沿山坡之势延伸直上,每一层都筑有独立的地基,所以并不是塔楼那般层层叠起,而有点像梯阶似的,一层又一层,分立于山间。正如十九笑所说,共有十层。宇楼高耸广阔,景致千变万化,不管内外,都是令人为之惊叹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