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无法想象,如此剧烈堪比惊天动地的内功激斗,竟是每日每夜的发生在一个柔弱得仿佛轻捏即碎的躯体里……
那是怎样的痛苦?死去活来足够吗?
高止弃深深看着此刻被自己压于身下的尚千水,深深震惊着,脑海已在理智与疯狂中迷失了东西方向,心中只剩一种渴望……要逼他,逼他说出这一切的真相!!
“你身体里那堆乱七八糟又岂有此理的东西是谁放进去的?!是那个把你关在尚水宫不给走的尚天水吗?!还是那个一直缠扰你不放的男人?!他们什么关系?!他们跟你什么关系?!还有其他人吗?!!”
有个无理取闹的声音在波涛汹涌的心内叫嚣:他要知道!一定要知道!通通都要知道!!
“够了!!”
终于,尚千水再无法忍受的大喊出一声!
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较劲了,然而任如何两败俱伤的坚持下去,他与他注定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止弃,我的‘心’不是属于我自己,我不可能走得掉……”
一句话落,大床,池水,还有炽热的空气,所有这一切都静止了。
“……什么意思?”高止弃撑在他身上,哑声问。
“止弃……”微乎其微的声音,“止水之心,无爱无恨,无情无感。从我奉上这颗‘心’修炼止水心法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与爹绑在一起了,永远不能离开他……”
对面男人无法理解与不可置信的震惊,他颤抖着,用尽挣扎的力气说下去,“止水心法是双修练成的心法,我体内的纯寒真气是爹渡予我的,我心受控于他,里面哪怕有一丝波动,他都会感受得到。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他都能知道……”
“千水,你……”高止弃哑着声音,干硬一笑,“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
尚千水摇头,脸颊不住滑落泪滴,“还有那个男人,另一股纯阴真气是属于他的,他同样也能主宰我身体,我的心都在他们掌控之中,永生永世不可能再走……”
“千水,你在说什么梦话?”高止弃伸手轻轻拍打着他湿满泪水的脸庞,“乖,醒了…别胡思乱想的……”
“止弃……放弃吧……我们都放弃好不好……”
“那些又是你从书里看来的东西对吧?真是的,小傻瓜……”摇了摇头,高止弃温柔地搂他入怀,“好了,没事的,我来带你走。”
“不……不可能走的……”尚千水蜷缩在男人的怀抱中,身肩瑟瑟,泪如雨下,“止弃……我很害怕,害怕这样子的自己,怎么办……”
胸膛深深一吸,高止弃微笑安慰道,“别怕,千水,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事。”说着,他横抱起千水,正想带他离开这个越渐压抑的房间,却发现怀中人儿好像突然笼罩了一重阴气似的,气息森森,“千水?”
“止弃,痛……好痛……”
“怎么了?”见他脸色痛苦,高止弃连忙将人放回床上,握住他的手问。
“止弃,我突然感觉好痛,你再抱紧我些好吗?”
听到尚千水哭着哀求,高止弃随即张臂抱住了他,“千水,你……唔?!!”
一把匕刃,一把寒冰特制的匕刃,就在这一刻,捅入了高止弃的腹部之中。
极尽凛冽的寒气钻心蚀骨,无情地噬向全身上下,四肢百骸,令人痛苦得难以言喻……
他抬头愕然看着他,他对他深深一笑……
“止弃,你冷不冷?”
第48章 四十八
五寸之刃,寒冰所锻,薄如蝉翼。
当这把匕刃穿过身体时,没有任何皮肉之苦,直至凛寒渗入血液,沿着经脉通遍全身,一点点的把五脏六腑凝结成冰,连骨头也碎裂殆尽了,最后独留被刺者一副绝望的躯壳,在残忍的痛苦之中,等待死去……
“痛吗,止弃?”尚千水平静看着怀抱自己的男人,甚至温柔地替他擦去满额的汗水,“我知道,确实会很痛……然而这种痛苦我已为你承受过了一次又一次,那今晚,你也为我承受一次,好吗?”
高止弃只凝视着他,被寒霜噬白的脸上,笑着。
他也笑了,“止弃,你总是对我那么好,好得让我情难自禁,生不如死……但就像你这一刻所感受的,这种痛苦真的太痛太痛,痛得我无法忍受,只好用这个办法,停止它……”
冰冷的手心握着冰冷的刃,一寸再一寸地,将之缓缓推入男人腹中,直至完全没入,整个不剩。
“世间之情,莫过爱恨,恨至深成爱,爱至深成恨……止弃,你恨我吗?”
他感觉到,那紧抱住他的男人躯体越来越冷,已然不能再动,大概,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吧?
“爱恨难解世间情,唯将多情作无情……若说爱恨之心不过人间玩物,那这一刀的痛苦,才该是我对你至真至切的深情吧,止弃?”
蓦然间,尚千水对高止弃绽开一笑,美得如春日雪水,剔透动人。他乖顺地把脸贴在男人冰冷的胸膛上,听着那一声声渐浅渐弱的心跳,“止弃……我还知道,比起快乐,痛苦才是更深刻的记忆。所以我要将这份痛苦刻入你心内,让你永远不会忘记我,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就让我们都牢记彼此,等来世相见时再相认吧……”
当寒冰匕刃彻底融进了体内时,血液不再流动,心脏不再怦跳,那个拥抱他的男人已成一尊冰雕。轻轻一碰,霜白的肤肉如雪般簌簌散落,铺满在红艳大床上,什么都不是。
尚千水半垂眼睑,默默抚摸着那些碎雪冰块,喃喃低语,“止弃,愿你还能再世为仙,与我在天共聚。”
…………
他唇边那抹弯弧未及勾起,只闻偌大房间中,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有此诚心,愿我与他一世为人足矣。”
扭头一望,刹时瞪目,“你!!?”
那声音轻笑,“请恕我非礼打断,只怪阁下那些恶心的演技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高止弃……”
“很惊讶?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玉树临风的身姿,站立在池水上燃烧着的焰火之中,一个颀细的青年身裹雪白长袍,被横抱在他怀里,虽说还没有活回来,却才是货真价实的尚少主!
摇头,高止弃又一笑,“难道说,是我这场演得过于真挚动情,令阁下仿佛亲临其境,忘我投入了?”
只见,对面那‘尚千水’身上骤然冒起阴冷之气,如水凝眸中掠过一抹狠戾杀光,却不怒反笑,“还算不错,以你现在功力,是能掌控移影实身而非单生残像掩饰了。怎么,幸得尚少主的亲身侍候,收获颇满意?”
下意识地把尚千水酮体上所裹的外袍拢紧,高止弃沉色淡笑道,“说来,这还托了阁下之福?”
“哪里话呢,承得这福分的人,又不只你高止弃一个。”像为暗示得更加明显,那‘尚千水’有意旋身一转坐上床沿,水蓝轻衣散开铺盖着嫣红被褥,成了极其刺眼的反差……
见高止弃厉起了一脸,那‘尚千水’津津笑道,“禁秘之术‘夺魂摄魄’可移取被摄魂者的声容乃至气息,使伪装天衣无缝。这局倒叫好奇,你是何时发现了破绽?”
“止水之心,无爱无恨,无情无感。”高止弃悠悠开口。
“什么?”对方蹙眉。
“醉酒之人不知醉,无情之人又岂知本心无情?问世间,怕只有一个呆呆傻傻的尚少主,才会将自己一厢情愿的可笑幻想当感情……”话间,那双横抱的臂弯暗里不住收紧,发泄般的,勒拥着怀中冰冷柔软,却毫无感知的躯体,“无情不知爱恨,天真不识人心。亦因如此,当阁下以满腔情怀与我高止弃说自己‘无情无感’时,便已将一切暴露无遗。”
“哼……”对方嗤声一笑,几点亮光在他修长的指间闪烁,收臂一拉,万千晶莹丝细纵横交错于室中。
锐利如刃的线迸削而来,高止弃不躲不避,只看着它们触到焰火时,刹那被烧得全无。
“这情景还真是似曾相识,对吧……百花侯?”臂弯又再收紧,高止弃横抱尚千水而望向男人,还故意顿了顿,“不对,早闻百花侯已化隐仙踪,此时应称呼阁下为醉月君?”
摆弄指间丝线,男人唇角轻勾,“止水心法有涵养内力之用,你在他的寒床中睡过了几天,但到底才长五成而已,这就敢在我面前得意忘形?”
高止弃不理会,自顾道,“想来又是不对,‘醉月君’这身份现在是我占的,如此又该改呼阁下作‘尚少主’么?”把头轻轻一歪,藐然冲撞着对面越发不待招惹的气息,仍要讥讽,“然而真正的尚少主在我手上,到底不知你是个什么,就莫怪我称呼阁下为……恶心之人?”
“高止弃……”男人森森眯眼,半响,反笑道,“既然正主已到手了,不好好打算如何全身而退,却一味刻意挑拨,难道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此话一针见血,男人以‘尚千水’的脸容漫开笑靥,得意细观对方一刹而过的黯色,“噢,被我猜中了?”
高止弃不语。
“你是不是很困惑,何为我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他说过什么话,想过什么事情,动过什么心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