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浪眼睛看不见,只能乖乖张着嘴巴,任由惊澈一勺一勺地喂他。
药汁从云浪的嘴角流了出来,惊澈用右手拇指轻轻擦了他的嘴角,又顺势擦到了他洁白的下巴。
软软的,冰冰凉凉的,触感像寒春的初雪,却不似雪一般冰冷。冰清玉洁四个字,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看着他微微张着的薄唇,上面还挂着些药物的汁水,莹莹发亮。
惊澈竟一时忍不住心里的悸动,慢慢向云浪靠近。
以前的惊澈还未成年懵懵懂懂,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喜欢,现在惊澈年过二十,已经明白了自己对云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占有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云浪茫茫然地坐着,脸虽然朝着惊澈,却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动作的,只是觉得他的手微微捏在他的下巴上,自己躲开也不是,继续被这样捏着也不是。
惊澈的手不自觉地扶到了云浪的肩膀上,正缓缓靠近的身子在听到云浪的一声隐忍的痛呼时,骤然挺住了。
情动起来,竟忘了他身上还有伤,惊澈暗暗责备着自己。
云浪自是不知惊澈此时在想什么,只是他许久没有说话,重逢后短暂的喜悦兴奋过去,云浪不免想起来三年多前两人不欢而散的场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猜想着惊澈是不是也猛然想起来旧事,生他的气呢......
他微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惊澈,你父亲的事情,我……我……”
惊澈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拳头,哪里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定是自己刚刚许久不说话,惹得他又自责了。
“云哥哥,你别胡思乱想了。”惊澈轻轻按着他的双手说道,“我父亲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想明白了,你既是杀手,也不过只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罢了。”
听着惊澈善解人意的安慰,云浪内心愧疚地要命,明明是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个懂事的孩子还要忍着自己的悲痛,反过来安慰他。
杀惊鸿的时候自己已经是门主指定的金牌杀手了,再身不由己也有几分自由了。
那时正是与辰风在一起游乐的日子,挥霍光了他的钱财,主要是看着这份任务简单又赏金高,才误打误撞接了。
可是这其中的缘由如今怎么能对惊澈启齿呢,若是惊澈知道他父亲的性命在那时的云浪眼中,只不过是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岂不是更加难过,自己也更难自处。
那时的自己,怎会知道命运如此弄人,竟还会遇到惊鸿的儿子,还不偏不倚地正好被他所救,以至于狠狠伤了他的心......
不过身为杀手,被他所杀的每一个人背后,多的是伤心之人。
惊澈,如果你不认识我就好了,你就可以毫不犹豫杀了我给你父亲报仇,更不用如此委屈自己的感情。
这样想着,云浪不知是自己难过,还是更替惊澈难过,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惊澈着实吓了一跳,怕他这样一哭眼睛伤得更厉害,赶紧拿手帕给他擦着脸,“云哥哥,你怎么哭了.......你的眼睛刚伤了,还是别哭了。”
云浪只以为是普通的眼泪罢了,内疚的情绪一时压制不住,刚刚的回忆又带着想起了辰风的模样,心里绞痛。
自己之前还说过,等到办完事,要把这条命还给惊澈,只是现在走到如此地步,求着活命都来不及,还命怕是也万万不能了。
云浪泪流地更加厉害,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惊澈,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做了很多错事,好像不知不觉,把关心我的人,全都伤透了……”
惊澈轻轻抚摸着云浪的臂膀,听他这句,猜想着说道,“云哥哥说的可是景辰派之事?”
“你怎么知道?”云浪也自己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惊澈不着痕迹地把他手上的血泪擦去,说道,“三年多前,江湖上流言四起,说是景辰派被一个蒙面的白衣男子灭了门,那灭门的时日,正好是你离开的第二天。之前你醉酒,断断续续提起过与辰风的往事,所以当时我就猜到多半是你了。”
“他应该......恨透我了...”云浪竟令惊澈意外的往他身上靠了靠,惊澈一阵欣喜。
“明明是他先伤了你,他得了你的真心,却不珍惜反而欺骗,若是换作惊澈,万万不肯眼睁睁看着你被伤成那个样子……”惊澈说着想起了初见云浪时他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愤愤道,“哪里轮得到他恨你,应该是云哥哥恨他才对!”
云浪靠着惊澈的上身突然离开了,他摇了摇头,问了句,“惊澈......那你恨我吗?”
恨吗?
或许当年那个雪地里哭泣的少年是有恨过一点吧......
可是你不在的三年,我为什么会更恨我自己,朝你刺去的那一刀呢......
再次看到你的身影,听到你的声音,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想护着你,靠近你......
惊澈一把将云浪揽在怀里,也不顾他的血泪染上了他的衣服,柔声安抚着他,“我不恨你,我只恨那些藏在背后,见不得人的幕后黑手!”
惊澈一语惊醒梦中人,云浪心中宽慰不少,与其沉浸在内疚中不能自拔,却无济于事,不如帮惊澈早日报仇,才是对惊澈唯一的补偿。
云浪的情绪振作起来,“你这样说,可是查到什么眉目了?”
惊澈看着云浪镇定下来,空悬的一颗心才落了地,洋洋洒洒地跟他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
自云浪走后,因为他把罗云门中关于惊澈的任务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惊澈家里倒也安生了半年。
不过时间一久,岑剑和白傅发现了惊澈家依旧安然无恙,便只好放弃了罗云门,转投了江湖上其他杀手门派。
云浪教惊澈的功夫派上了用场,不过惊澈学武太晚,学的时间又不长,一个杀手倒还能应付,后来来的杀手人数多了起来,惊澈自顾不暇,杀手砍伤了惊澈的母亲。
杀手不达目标从不撤退,惊澈苦战了一晚,好不容易被他所擒住的杀手却自杀了,剩下的都死了,根本问不出是谁要害他们。
惊澈深知继续留在泰城只会坐以待毙,便带着受伤的母亲躲进了山林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让他们有了一番奇遇。
他们遇上了一位四处云游的江湖神医,救了惊澈的母亲。
后来惊澈带着母亲辗转到了江南,惊澈的父亲在投奔龙银镖局之前,原是江南的镖客,在江南有一位故交名叫顾远,他认出了他的母亲,便收留了他们母子。
顾远告诉惊澈,他与惊鸿和岑剑都是旧时好友,三人还经常一起押运一些散货。不过他提到岑剑的时候颇有微词,总觉得此人善妒且心思深沉,表里不一,曾经劝惊鸿不要深交。
后来惊鸿提出一起去闻名江湖的龙银镖局谋份差事,顾远放不下家中老母,便放弃了,留在了江南做起了小生意,倒是岑剑和惊鸿顺利进入了龙银镖局。
至此以后,山海相隔,两人的来往便也少之又少了。
顾远从惊澈口中听到惊鸿遇害的消息心痛不已,对于杀手追杀一事也深感疑惑,表示愿意照顾惊鸿的孀妻,让惊澈可以彻查此事。
顾远功夫不差,有他看护母亲,惊澈便没了后顾之忧。
在顾远家中待了半年多,看着母亲身体好起来之后,便来到了父亲遇害的地方——陵城,希望能查找到更多的线索。这才机缘巧合地遇见了云浪。
第26章 真凶
“不过我觉得岑叔叔挺好的啊。”惊澈说完事情的经过,补充道,“父亲出事之后是他第一时间领着人来家中探望,还送来了银子,父亲才得以办了个风光的葬礼。这几年也偶有关怀,不知顾叔叔为何会对他有偏见。”
“你是说他跟你一直有联系?”云浪皱了皱眉头。
“是啊,租这院子的钱有部分还是他的呢。”
云浪听着惊澈天真的言语,叹了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杀手能一直得到你的踪迹?为何你无论到哪里都会出现黑衣人?”
惊澈听出了云浪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
云浪努力回忆着刺杀那天所见的每个人的样貌,不知怎的,一个人突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你说的岑剑,可是侧脸上有刀疤,嘴角上方有颗黑痣?”
“你怎么认得他!?”惊澈握着云浪手的双手紧了紧。
“当初我刺杀的时候,他就跟你父亲在一起。”云浪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武功不弱,当时明明有机会阻拦我,他却没有出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甚至感觉,他是在我靠近时故意不闻不问。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跟你父亲如此交好,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惊澈听着这话,毛骨悚然,“可是,现在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还没有真凭实据能指向他。而且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现在是龙银镖局的镖主,如果你父亲还在的话,你说镖主会是谁?”
惊澈的头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本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下没了踪影,“是我太天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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