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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 (涿然流光)



“少白”,顾少白闻言抬起头,才发现慕流年早已抚琴完毕,自己竟陷入沉思,浑然不知。
他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流年,我走神了。”

慕流年绕过琴架,坐在他身侧,“少白,你有心事?”
顾少白垂头不答。
“是与沂亲王有关么?”慕流年探询地问道。
顾少白抬起眼帘,望他。
“前些日子明约来送东西,听他说起,你是与沂亲王一起从漠北回来的,这一路起码得一个多月吧,他难为你了么?”

顾少白摇了摇头,他发现,纵然是慕流年,也无法让他倾吐心事,这个世上,也只有慕清沣对他知之甚深,他的从前、他的现在、他的愤恨、他的无奈、他的不得已……都与这个人,有关!

慕流年闷声咳了数声,顾少白转头忧心地问,“最近还是这样咳得厉害?”
“好多了”,慕流年端起茶水喝了两口,“陈年痼疾,时好时坏。”
顾少白心想,这还是他十岁那年被下毒留下的旧患,多年并未得以根治,宇亲王也曾延请无数名医,却终究不得其法,照此下去,慕流年恐怕不得长寿。

慕流年看出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少白,这没什么,你救了我,还让我认识了方清池,于我已是大恩,至于其他,自有天定,我不强求。”
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能遇上方清池这样的爱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夜,“宫乐坊”里摆下戏台,东南西北各色剧种轮番上演。
“咿咿呀呀”的唱腔远远地传到皇宫内廷的东角门来,听着模糊而不真切。
一株高大浓密的桂花树投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藏蓝太监服色的黑影,正是宫里的“包打听”林公公,他闭了眼,斜斜靠在树干上边养神,边等人。

有一人影快速地穿过长廊,行至桂树近前,林公公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清楚了是周平,这才出了树影,将一个纸卷递给他。
周平一手接纸卷,一手将一个荷包塞给他。
林公公在手心里掂了掂,谄笑道,“周大总管果然出手大方。”
周平也低声笑道,“林公公在宫里是老人了,以后说不准还得麻烦一二”。
林公公道,“好说,腌家拿钱办事,还得多谢周总管照顾了”。
短短数息交谈,二人各自走开。

周平回了“宫乐坊”,台上正唱一出《牡丹亭》,他走至慕清沣身后垂首站定,对上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慕清沣将视线又转回台上,凝神听那一句柔漫悠远的行云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台上女子满面悲苦,恰似设计陷害顾少白那晚在“德瑞居”的旧影重现,兜兜转转的时光,似商量好了一般,都在提醒着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有多么荒唐、多么武断,换作经历这一切的是他,也不愿原谅,不愿再把真心交给这样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刽子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苦了太久,让流年与小方甜一下,我突然发现,文文里的人名,都是带水的,这是肿么一回事儿呢!






第65章 线索:络子
台上戏文台下人生。

那边一台大戏正唱到催人泪下,这边诏狱也是一片愁云风光。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披黑色大氅头戴兜帽的人跟着狱卒步履匆匆踏进大理寺的诏狱。

黑黑长长的通道,墙壁的灯架上燃着数盏昏黄的油灯,只勉强可以照亮脚下的路,其余一切皆悄无声息地隐没于于黑暗。

脚步声径直到了最里面一间牢房才停下。
朦胧光影中,一个人静静地盘膝坐在地面的干草上,痴痴盯着面前一盏如豆油灯,笼在昏黄灯影里的侧颜文静安宁,像是在等什么人。

“喀拉”一声,铁锁开了,他猛地抬头,盯住进来的黑衣人。
那人摘下罩住头脸的风帽,露出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他语带激动地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斌儿……”

孙斌子缓缓曲起腿,由坐姿就势改为双膝跪下,叩首及地,“父亲。”
王似道跨了一大步,紧紧扶住他手臂,“孩子,起来。”

孙斌子站起身来,扶了王似道一同坐在光板床榻上。王似道打量了一下还算干净的牢房,回头又看清瘦了许多的孙斌子,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白净的面皮上透出真切的心疼,颤声道,“斌儿啊,你受苦了”。
孙斌子却是淡然无比,他摇摇头,“这点苦不算什么的!”

王似道为他拨去额前一绺乱发,喉咙似乎哽着硬物,发出的声音生涩无比,“为父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在孙斌子一事上,他实已黔驴技穷,事已至此,如果再插手一星半点,必然会授人以柄,失了帝心,一切空谈!
即使是今夜偷偷前来探视,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孙斌子与葛春晖死罪难逃,如想逃出生天,唯剩劫法场一途!

孙斌子不以为意,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天,他声音虽轻,却极其坚定,“父亲,孩儿蒙您多年教诲,万死难报养育之恩,以慕清沣的手段,很快便会查出我与您的关系,孩儿活一日,对父亲便是一日威胁,只有我死了,才能死无对证。”
他定定地望着王似道,“孩儿一直等着见父亲最后一面,今日便算作道别了!”
说罢,他起身,双膝跪下,郑重地拜了三拜,再抬头时已泪流满面,“父亲大人,请勿以斌儿为念,就此别过,万望珍重!”

王似道目中流下浑浊的泪来,这剜心之痛令他疼得无以复加,双手颤抖着欲扶起他,却怎样也使不上力。
孙斌子仰头道,“父亲,孩儿还有最后一句言……您已位极人臣,何不放弃执念,那件事,还是收手罢!”
见他不作回答,孙斌子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
……

戏罢散场,慕清沣站在车辕边,时不时与擦肩而过的大臣欠身寒暄,余光望见王似道正在家仆的搀扶下上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就一个趔趄滑下梯凳,险险摔倒。

他走上近前,扬声道,“王大人,您还好吧?”
王似道收回踏上脚凳的一只脚,转回身来,拱了拱手,“让王爷笑话了,老了,腿脚都不灵便了。”
“哪里……”慕清沣笑道,“王相老当益壮,等本王到了您这个年纪,恐怕是大大不如呢。”

王似道面上强挂笑容,心中咬牙切齿,方才与孙斌子那作别一面,尤自盘旋胸腹,不是他所逼,又怎会与义子天人永隔!

慕清沣远远望见灵悯正向他走来,这才与王似道欠身道别,携了灵悯的手上了马车,周平在扶他上车的一刻附耳悄声说道,“王爷,方才季大人派人带话,王似道在看戏期间悄悄地去过诏狱。”
慕清沣身形未作停顿,却已了然方才王似道大失方寸的原因,恐怕明日便会接到孙斌子的死讯,没想到表面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居然有这样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心下叹息,可惜了那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竟是王似道一手培养的螟蛉义子,真是明珠暗投啊!

灵悯的脸色比日前更苍白了些,像个透明的骨瓷娃娃,车厢里燃着熏香,点着青纱罩灯,袅袅烟雾里,他像随时能羽化成仙般薄透清亮。
“王爷,我在驿馆里住着便可,何必非要接我去王府?”

慕清沣从桌上取了个桔子,剥成桔瓣递给他,“这才两日,怎么又瘦了一圈?是不是那夜起阵又伤了身?”
灵悯摇头,笑道,“瞧您说的,我又不是纸糊的。”
慕清沣明白他是要自己宽心,因此更加于心不忍,想着趁他上京这段日子,让李至善给他诊治诊治,好好补补元气。

“王爷,顾少白如何了?”灵悯问。
慕清沣如今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这两日本王没空找他。”
“哦”,灵悯的眼瞳上映着幽光,亮得出奇,脸上除了白就是黑,黑的眉黑的瞳,他眼梢一挑,似笑非笑,“王爷打算放弃了?”
慕清沣眼波一横,冷冷一笑,“本王要的东西,有得不着的么?”话虽如此,这次还真没底气!

回了府,安顿好了灵悯,又陪着叙了一会子话,慕清沣才回了房。一进屋,周平便关了门,自怀中取出从林公公处取回的小纸卷。
慕清沣展开一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竹篁宫”旧人,除雅黔不知所踪,其余均或横死或病亡。雅黔貌美、眼下有一红色胎记,善手工,花房德顺与其同乡。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慕清沣将纸条递给周平,周平会意地凑近烛火点燃,看它落地成灰。
“平叔,明日请御花房的德顺来一趟,就说本王最喜爱的那株重瓣山茶——‘垂枝金心’快死了,请他来救一救。”

周平应了,临退出时又问道,“诏狱那边,可要季大人做些什么?”
慕清沣叹道,“不必了。”
孙斌子与王似道的父子关系知之者甚少,且无实据。以孙斌子的胆魄,即便不死,也决计不会出卖王似道,与其活着受辱,不如让他体面地去!

季翦尘与方清池从“墨衣楼”京陵分舵走了出来,方清池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自幼跟随师傅季风衡习武,甚少回家。因此,虽然知道父亲有一位师傅,却不知他住在哪里,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派去的人回来却说人被沂亲王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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