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我睡不着,太热了,过来看看。”
赵均满头黑线:“不是,那你干嘛不走门?大半夜翻窗?!”
陈恪抬头,一脸理所当然:“当然要翻窗,这样比较不引人注目。”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问道:“小将军,刚才有什么人进去了吗?”
赵均笑看陈恪:“是不引人注目。”
陈恪咧了咧嘴,然后迅速垮下来,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们不要强求。”
赵均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陈恪吹着窗外的冷风,看着眼前的笑意盈盈的人,突然觉得身心舒畅。
赵均给自己和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而后道:“喝杯水?”
陈恪也没和他客气,端起水来喝了口,而后看着窗外,感叹道:“你这里比我那里好多了,还有风吹。”
赵均看他,道:“但是是你自己选的。”
陈恪道:“是啊,你看我对你多好,把主帐给你了。”
赵均沉默,并不想搭理这句话。
早晨起来时,赵均看着地上睡着的陈恪,及其特别很无奈。
昨天陈恪说什么都不走,拼死拼活的一定要留下来,理由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你知道我那边有多热吗?!特别热!你就让我留下来行不行?我睡地上,绝对不和你争床!
赵均其实特别想说,我不想留你的理由是这个吗?!但是又觉得可能说出来会被追问,于是憋住了。
最后几番毫无营养的纠结下陈恪还是如愿以偿的留下来了。
得意洋洋。
赵均小心翼翼的跨过陈恪,后面一只脚刚刚要离地时,被陈恪一把抓住脚踝,而后缓缓道:“哪去?”
赵均光着脚踩在地上,莫名的凉意传入脚心,他道:“喝水。”
陈恪松开拉着他的手,指腹从脚踝的皮肤上滑过,微凉。
赵均走过去倒水,而后道:“你不回去吗?等下可能有人会去。”
陈恪迷迷糊糊的摆手:“不会的,他们那里讲话我在这里听得见,不碍事。”
赵均哦了声,而后从一旁拿了衣服扔到床上,轻轻踢了踢挡了他路的陈恪,道:“让我。”
陈恪抬手爬上床,赵均冷漠道:“陈恪。”
陈恪朝外面移了移,空出原来赵均睡的位置,拍了拍,道:“我又不挡着你。”
赵均踏过他,上去,再次躺下。
真正天光大亮之时,赵均才知道什么叫做每天陪他练。
陈恪直接带他到校场,礼貌性的行礼,而后直接就像昨天一样提起剑攻上来。
赵均对陈恪,百分之一的赢面,还是故意放水之后的结果。
赵均一次又一次的被撩倒在地,又不断重复的站起来,偶尔陈恪会指出来他的不足,有些时候直接抿着唇,仅仅看着他。
他有时挺矛盾的,既讨厌这样一次次的在众多人眼前一次次的倒下的丑态,又觉得这样是陈恪一番苦心,其中众多深意,只有自己体会过他才真正能够感觉到,无人能及。
所以他既想一走了之,又想留下来,多讨教几招,毕竟同高手过招,受益总是良多。
陈恪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赵均第一天就受不了的走了,那么他觉得这样对他下这么多功夫也不值得,甚至是浪费。但是赵均若是能够坚持下来,那么就是真正的朽木可雕,值得他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花费心血去引导者他一步步变得越加强大,最终千军难挡。
这是他的愿望,也可以说是他单方面的希望,他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有些时候总是身不由己。而且,照着现在看来,赵均也并没有不愿意,至少他留了下来。
于是他宁愿相信这是赵均自愿的事,而不是由于他半强迫之下做出来的选择。
最后一次,陈恪蹲在赵均身边,挡去所有照着他的阳光,道:“剑在人手,才有用,不然就是废铁一堆,说的再好也没用,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够送开你手中的剑……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赵均点头,陈恪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赵均犹豫下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用力,站了起来。
那么,就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吧。
也没什么,不过握紧一点。
赵均晚上泡了会儿澡,刚刚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见陈恪一身夜行衣过来,面上倒是没有遮起来,只是头发全部束起,利落的束在背后,飘逸的长发随风飞扬着。
他刚想要问他来干什么,就见陈恪给他一套夜行衣,道:“换上,跟我出去一趟。”
赵均也没有多问,直接绕到后面,脱了原来穿着的外袍,换上夜行衣,随着陈恪出去了。
满室黑暗,有火噗嗤一声熄灭。
陈恪带着赵均穿行在密密麻麻的营帐中,时不时的停下来躲着来往巡逻的士兵。
往东走了不知多久,陈恪才抬起右手,示意他别走了,轻声道:“到了。”
赵均点头,不遑多问,只跟着陈恪继续走。
虽前路未知,但总是值得期待。
陈恪跟着之前探好的路线,一路过去,他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或许也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也或许会听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但并不完整,也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但是今天突然带赵均出来只是因为他想要让赵均以后好方便过来,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抓瞎,到时候他忙了起来之后就没有时间过来了。
他绕到之前一直蹲点的地方,用手指弄开之前已经划开的一个洞,并用小刀划开另外一个让赵均看看,道:“你看准今天晚上出现在这里的人,以后不要认错了,盯着他们。”
赵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帐内,羊绒铺就的地摊上围坐着几个人,当中一个小小的火堆,上面架着一个小小的酒壶,正不疾不徐的温着酒。
其中一个他们经常见的叶都统,正悠闲地的拿着一把小小的刀修理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吹了吹指甲上的余灰,漫不经心道:“你们说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跟陈恪周旋,这不是摆明了送死的事儿吗?再说,就算护国军只有五万人,我觉得他们以一敌二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副都统笑道:“可不能这么说,像你这样说,不是他们的伙夫煮出来的饭都比我们的好吃?!”
其他人也附和着笑,叶都统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道:“我是觉得有些时候陈恪在装傻,我们这里什么实力,护国军什么实力,他不会不清楚,现在定下来的计划是中秋之前北上,这他妈不是玩我吗?!”
有人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他现在这么久了,也在尽心尽力的训练我们。”
叶都统冷笑了下,道:“可能吧。”
又有人安慰道:“不用这么悲观,毕竟陈恪好歹也是与丞相有一纸协议的,不至于如此。”
也有人顺从叶都统的想法,道:“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永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叶都统看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我们说点正事。”
陈恪看了眼赵均,深觉赵均就是个福星,怎么这样就碰着听起来就很大的事儿呢!
赵均觉得有人再看自己,便转头看了看陈恪,又没有发现陈恪有动静,于是又安安静静的看着去了。
里间,叶都统斟了壶酒,放在唇边,将饮未饮,仅仅润湿了薄薄的唇,道:“最近这些天就见着陈恪训练赵均去了,也没见他干什么正事,除了训练他自己的手下。”
赵均听了这句话后特别想要知道陈恪究竟什么是心情毕竟唐唐一个大将军,被人背后这样说,若是他自己定会觉得特别羞愧。
然而陈恪并没有,他不仅没有什么所谓的羞愧感觉,反而觉得久违,毕竟护国军他才到了没多久,每一天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于他而言,反而有种别样的爽快,毕竟现下敢这样当着他面说的人还是挺多的。
里面的人接着道:“但之前丞相叮嘱过我们,说是陈恪诡计多端,是不定哪一天哪件小事就被他带沟里了。”
陈恪自己听后深刻反省了下,深觉自己并没有诡计多端,只是有些时候形势所迫,他也是迫不得已,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只能用尽力气让别人先死。
或许有些时候其实是自己最该死,但是站在一个国家的立场上,他永远不该死。
陈恪转头看了眼赵均,发现赵均也在看他,眼神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一种名叫同情的东西。
陈恪抬手就给了赵均一个爆栗,小声道:“你要是信了他们的鬼话连篇,我就和你绝交!”
赵均心里很不道德的闪过一句话:这别是个傻子吧,什么诡计多端都是浮云。
陈恪见赵均脸上一阵僵硬,还以为是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敲他脑袋,于是讪讪放下手,道:“看着吧。”
赵均迷迷糊糊的又盯着去了。
里间的叶都统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由于他一句话引起的不愤,自顾自的继续说:“现在西南方也没见到陈恪有什么动静,我们可能要防备一下他,万一他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副都统笑笑:“我觉得他应该一早就注意到了这边。”
叶都统一愣,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对,我觉得我们稍微加强一下巡查吧,免得被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