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致上了最前方的那条龙船,众人才找到自己家的船纷纷上去。
陈恪把自己的亲兵们引到自己那条船上去,等他们坐好之后,自己煮了壶茶,又行云流水般的一人倒了一杯出来,分别放在他们面前。而后才开口道:“等一下你们就待在这条船上,切记不可四处走动,如果有人来找,不管是谁都不可接待。还有,梁松,你潜入龙船上去,一定要保护好皇上,如果遇到你的同行,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要惊扰百姓。周同,你站在船头去,密切监视龙船周围的动静,如果见到有人想要偷偷上龙船的,就地就地解决,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林正皱眉,问:“江步青那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陈恪没答话,倒是胡沉在一旁说:“江步青那群人自己又几斤几两不知道掂量掂量。”
陈恪笑:“不妨事,应当不会出错,我等下上龙船去,你们没事的就在这里,不要乱走动。”
余将淋挥手:“知道!那么啰嗦。”
陈恪趁着人们一个不注意,足尖轻点,随后轻飘飘的落在龙船上。
顾致见他来了,抬手挥退了周围的守卫及宫女,斟了杯茶,放在陈恪面前。
陈恪坐下,轻声道:“你说。”
顾致慢慢开口:“你可知最近我从蜀地调过来的官员?有好几个是我曾经派出去专门增长经验的,这次回来之后,有人就直接上奏,说江步青这些年在蜀地囤了兵,暗地里准备造反。”
陈恪捻起一块摆在桌上的绿豆糕,看了看,问他:“你怎知这不是江步青买通了的人,让你自乱阵脚,最后抓住你的把柄,一局扳倒你?”
顾致嗤笑,伸出修长的手握住摆在一方的一把装饰用的匕首,轻轻划开,缓缓道:“不会,我提上来的人基本都这样跟我上奏过,后来我暗中派人去查过,按照他们给的线索,真的找到了驻地。”
陈恪“唔”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做?”他犹豫了下,继而说:“也该肃清肃清朝政了,毕竟江步青这群人跟着先皇过来的……你又上位的早,行事又太过狠绝,难免会有异心。”
顾致笑,眉目有些阴沉:“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看我玩儿不死他们。”
陈恪叹口气:“要我帮你吗?”
顾致眯了眯眼,说:“你觉得呢?”
“……那就是要了。”
陈恪回到自己船上的时候,外面已经表演开了。
大冷的天,几个精壮的汉子划了几艘船,在众多装饰精致的船空出来的空处围城一个圈,借着以前搭好的木桩,把一个舞台拼了出来。
远处渐渐有一艘挂满红纱的船靠近此地,船尾坐着一个琵琶女,待船即将靠近舞台时不轻不重的抬手自弦上扫过,铿锵之音响彻长夜,站在河边的百姓们拍手叫好。
随后伴着激昂的琵琶声从船内出来两个女子,姿态优美,其中一人穿了件白色深衣,背对着展手时,一朵优美而不失风骨的兰花就开放在眼前。
赵均一愣,这不是上次他在碧云阁看见的那件衣服!等到身着那件衣服的女子转了头,望向他所在的地方时,赵均差点一脚踏空,穿着那件衣服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澜。
赵均一时有些迷茫,在他的印象里李澜是不会跳舞的,因为基本上每天他们都在到处作妖,根本没有时间来学习跳舞。
李澜与身边的女子皆是在面上遮了一块轻纱,不认识的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等到陈恪一回来,众人也就可以出去了,也就意味着有人可以上他们这条船来了。
余将淋早已是等的不耐烦,看陈恪的脚一落到船上,她就迫不及待的从船上飞了出去,直直往岸上去了。
陈恪问道:“她这是干什么?”
故谈吃了口桌上的橘子,说:“没什么,刚刚路过京中的花楼,她等不及要去领教一番了。”
陈恪微微叹口气,刚在桌边坐下,就见一些慕名而来的小姐们上了船。
众人心中一阵哀嚎,忙不迭的扯了一边的酒坛,开始猛喝一大口,只求能逃过这一劫。
太和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一说,只要有心仪的男子都可以自己去追寻,偶尔还能成就一番美谈。
但奈何陈恪这些个人。从小在江湖上浪荡惯了,那里可能去和这些世家小姐扯上什么瓜葛,平日里躲都来不及,遇上几个爽朗女子倒还是会搭上几句话。
一群人叫苦不迭的被团团围住,唯有坐在船尾,拎了瓶酒慢慢喝着发呆的赵均没被发现。
他其实也不算发呆,毕竟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两只脚吊在半空中,时不时喝上一口酒,偶尔波浪大了,随着船晃来晃去。
有个落到的小姐坐在那里无聊,转头一看,猛然间发现了赵均,就从桌上拿了一些糕点,用手帕包好,往船尾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惊艳,笔挺笔挺的背,散落的头发随风飞扬着,飘荡在半空中,时不时抬手把酒坛送至嘴边,仰头喝一口,左手撑在身侧,仰头喝酒时,左手绷直,撑住不让身体往后仰,喝完后,又把酒坛重重往身边一放,右手抓住酒坛弦。
那姑娘走过去,犹豫的在他身边蹲下,嗫嚅了会儿,才开口道:“公子……我……”
她还没说完,赵均就没什么表情的转头看她,眼底压着一片猩红,他慢慢的冷淡的说:“抱歉,我现在实在没心情。”
那姑娘咬着下唇,她也是听自己姐姐的话来的,说是可以看见俊俏公子,她来了,却好像只能看见赵均,即便他有些好像不待见她。
她左手搅了搅衣服,再次犹豫着开口:“公子,请问……”
赵均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同她讲话,自她踏上船尾,一步步走过来的脚步声突然激起他心中的思绪,莫名就有些烦躁,就好像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突然多了些什么你不想看见的东西,而他又恰好,吹着风,喝着酒,脑子有些晕乎。
赵均嗯的一声,想要往外坐些,便动了动,往外坐了一分。
他本就坐的边,这一下就像要掉下去了。
姑娘见他这样,犹豫着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家的船上,眼睛通红通红的,眼底有些水雾。
不多时,另一位女子从那条船上下来,手中拿着方才那个姑娘的手帕,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
她绕过正中央陈恪他们所在的地方,径直往赵均那边过去。此时的赵均,九分醉意一分清醒。
赵均又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这次不像上次那般犹豫不决,反倒是多了很多坚决。
来人在他身边停下,摊开手中的手帕,拿起一块糕点,就准备硬塞给赵均。
若是此刻坐在这里的是陈恪,她定是不敢造次,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赵均,她以前可是没有听过有这号人,看穿着虽是不错,却也没有听过名号,只以为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她可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再怎么样也不会找她麻烦。
陈恪他们之前就注意到了赵均这边的动静,但奈何他们一时脱不开身,陈恪看着那江大小姐走过去就只觉不好,心头火起,而其他人则想的是:老子的小赵均才十五都他娘的下的去手……这些人怎么还不放手?!
赵均脑中一片迷迷糊糊,但也知道来人不是自己熟悉的,但陈恪他们既然在,应该也没有危险,只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转头对来人道:“抱歉,我现在不舒服,能否……”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团绿色的东西直直往他嘴边逼来,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女声:“我妹妹的面子你都不卖,你想干什么了?!”
赵均直觉躲避,但他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侧身一避过之后,就是身体悬空的感觉,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寒冷。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快来人救人啊!”
顷刻间,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造成时间的主谋站在船尾,看着落下去的赵均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还没等她笑完,就被人一把重重推开,然后她就见陈恪心急火燎的纵身一跃。
余将淋刚刚回到船上就见到这一幕,她在混乱中骂了句:“小婊|子,老娘的人也敢动!”
随即她走到那大小姐旁边,趁她被陈恪一推还没站稳,就着急忙慌的冲过去,“不经意”的把人重重一撞,那大小姐就华丽丽的落水了。
骆歧泽他们一见有人要下去救哪位大小姐,就忙不迭的过去,一边慢腾腾的脱外衣,一边拦住那群人,道:“小兄弟,小兄弟,我们去,我们去,大冷的天,快别下去了,我们来!”
本来岸上看到又有人落水,几个小伙子还准备下水救人,就被一旁的老人们拦住,那些小伙子们疑惑的看过去,就听见老人们说:“落水的是那江家大小姐。”
那些人听完,又把卷起的裤腿放下,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看着赵均那边。
李澜刚一踏上赵均所在的船,就看见赵均落下去了,她紧接着陈恪跳了下去,穿在外面的狐皮袄子正巧落到了赶过来的林正手中,林正看着手中的袄子,突然脸红了一下。
等着李澜和陈恪两人把赵均救起来的时候,救江大小姐的人还没有下水,只听见急促的扑腾声。骆歧泽他们见赵均上来了,才错开身,说:“你们救她去吧。”然后就飞快地解下外面的厚重外袍,披在刚刚从河里爬起来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