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均听着上汗拓不断的在隔壁发脾气的声音,摸了摸自家傻狗的长长的毛,静静等着最后结局的来临。
距离再次开战又已经是半年了,护国军势如破竹,将上汗逼迫到如此地步。
赵均笑笑,将自己今天听到的安排写下来发给陈恪。灰声刚刚飞出去,就听到他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他飞快的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一晃一晃的帐帘。
赵均突然握紧自己的手。
夜半之时,几个上汗高手在赵均帐外做了几个手势之后,向帐内吹入一缕迷烟,等着时间到了之后,冲进去将赵均直接抓了出来。
赵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到了主帐内。
他睁了睁眼,看着上汗拓,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墨轩,什么都懂了。
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墨轩会开始问他关于父爱,关于父亲的这样那样,现在他就明白了,只是最后走到了这一步以后,他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上汗拓气过了也冷静了,一手撑着额头:“那些是透出去的吧?”
赵均抬头:“是。”已经没有任何辩驳的必要。
上汗拓摆摆手让人将他压下去,道:“明日再议。”
陈恪一直坐在窗边等着赵均发来今天约好的信,从最初的坐着,到现在的不安,没经过多久。
他找来胡沉,直接道:“出事了,打过去。让林正他们给我连夜把赵均真实身份澄清出去,还有,把黄二牛给我抓回来。怎么澄清你们看着办,我明天早晨出去要看到效果。”
他说的冷漠,冷到骨子里,透出深深的寒意。
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赵均被绑到刑架上的时候,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被送到那些已经挖好的坑里将他活埋,再淋上蜂蜜,等着万虫噬心。
还算得仁慈不是。
赵均还在疑惑为什么上汗拓今天没有亲自出场的时候就听见前来审讯的人讨论道:“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这一次比以往都狠。”
陈恪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直接带兵打了过来,带着朝气,带着生机,带着怨愤。
赵均感受着皮开肉绽的痛楚,冷汗顺着白皙的下巴滑下来,滴在伤口上又带起一阵刺痛。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意识开始有些恍惚。
一个人熬过了这么多的春秋冬夏,什么痛都忍了,到了最后,突然就开始觉得疼了。
疼的撕心裂肺,似乎感受的道鞭子落在身上带起的一阵皮肉撕裂的速度,一道道绽开,落出血色的光环。有些重复打在同一个地方,带起的东西从他身体脱离,飞向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仇恨与愤怒。
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来,打湿了原本干涸的嘴角。
他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笑了。
行刑的人似乎都累了,坐在一旁喝水,突然猝不及防的听到赵均的笑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显得诡异异常。
一个粗鲁的士兵再一次将鞭子重重挥在赵均身上,吐了口口水,道:“妈的,晦气,老子就因为他还要待着这里等死。”
另一个人说:“算了吧,说不定我们还能找机会逃出去。”
他们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将人转头看去,待的看清来人之后恭恭敬敬行礼道:“皇子。”
墨轩看都没看他们,只径自摆摆手:“行了,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两人有些为难:“这……”
墨轩突然爆发:“滚!”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选择转身就有,主人有令,他们也无可奈何。
墨轩走近赵均,突然收了自己一身气势,道:“对不起。”
赵均面上凑起来一起精神:“对不起什么呢?把我暴露出来?”他用力抬头:“墨轩,我们之前,谁也不欠谁的。”
墨轩眼眶一红,一句话都没再说,走了出去。
赵均再一次力竭的低下头,陷入冗长的昏迷之中。
他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嗅到完结的味道了没?
第97章 铸就
你梦的幻觉,终究只是妄念。
赵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昏暗的室内,干裂的唇渗出些许血迹来。
身上原本刺骨的疼痛都好似麻木一般只留下隐隐的感觉,血液粘结着破烂不堪的衣衫与开裂的肌肤连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力气发声,他想,若不是这个刑架将他架着,说不定他就站不起来了。
还没想要,意识又再一次飘远,陷入沉沉的黑暗。
寂静的空气中只余下浅淡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陈恪带着护国军打了三天,途中每路过一个地方就会派人去找赵均,一直一直等待着消息。
他很慌,慌到后面渐渐有些失去理智。骆歧泽在他身边不断安抚:“慎苛,你别慌,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陈恪近日来卸下所有的仁慈,下令必须找到上汗拓,手刃之。
军心大振,一边怀揣着对赵均深刻的歉意,一边怀着找到赵均的期望,急迫的等待着,却渐渐度日如年。
一个个消息传过来,终究只有那么一句话:“报告将军,没找到。”
陈恪从最初的冷静到后来的颓败,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可他还是用残留的那点意识指挥着一天一天的战斗。
上汗拓被抓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天边呈现出难得一见的艳红色,可还没有进入夏天。
鲜血铸就。
陈恪坐在上位,看着下面狼狈的上汗拓,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问:“赵均呢?”
上汗拓笑,抬起头看他:“陈将军找了三天都还没找到人,还在抱着什么幻想吗?”
陈恪眼里带着红红的血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在哪里?”
上汗拓还是那副表情,赵均之前养着的傻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看了看狗,道:“怕是难了,就在狗肚子里,我怎么给你呢?”
陈恪的拳头紧握忍了又忍,最终道:“把他拖下去。”等上汗拓被拉走之后,他自己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上汗如今驻扎的地方就那么点大,他不信他找不出来,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找不出来。
傻狗见着他往外走,自己也跟着后面走,想从万千血腥中闻出那个人的味道。
简陋的地牢里两个士兵坐在黑暗里不停的发着抖,看着从小洞里投下来的光亮照着的那个人,突然感觉到森森的寒意。
三天的时间,他们遵守着上汗拓给他们下的命令,不停的对赵均用刑,第一天赵均还有些意识,到了第二天上汗拓过来了一趟用尽力气打了一阵之后,赵均就开始断断续续昏迷不醒,中途他们试过往他身上泼盐水等等办法都没能唤醒他的意识。
刚刚他们趁着一片混乱躲到这里,抖着手去探了探赵均的鼻息,结果他们好像都没感受到。两人对望一眼,不会是死了吧。
两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人开口道:“反正他看起来都死了,要不我们再加一点,让他死的透点,也算送佛送到西。”
另外一个人犹豫许久:“万一他没死呢?”
提议的人道:“管他呢,要是他没死我们更惨,被抓住了还不定怎么整我们,现在把他弄死他,要是被抓了还能说是上汗拓弄的。”
那个人犹豫许久,最终点点头答应下来。
陈恪推开那扇被草丛挡住的门的时候一股腥味直接刺向他,傻狗闻到之后突然开始对着里面狂叫,要不是余将淋死死的拉着绳子,它可能已经冲进去了。
陈恪眉头深锁,抬脚就走了进去,手中的长剑握的死紧。
林正一直跟在陈恪身边,当他看到那个上汗人将手中的鞭子挥向赵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偏头看着陈恪的脸,以至于他多年之后还是能忆起陈恪当时的表情。
愤怒中带着数不清的疼痛,像痛极的人那样,瞬间苍白了脸色。
士兵的鞭子最终没有落到赵均身上,半路上一柄飞刀将鞭子断成两段,惊醒了脸上狰狞的上汗人。
他们急急忙忙的跪下,带着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奴性,深刻,沉重。
陈恪看都没看他们,自己走到刑架面前,抖着手想把套着赵均手腕的绳子解开。试了无数次,都只能看着它好好的束缚着他的赵均。
梁松看不下去,微红着眼睛走上去将绳子割开,他倒下来的时候陈恪差点接不住,抖着将赵均已经被血染透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他张了张口,好几次才发出声:“骆歧泽!”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哽咽。
骆歧泽慌不迭的上去探了探赵均的鼻息,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在!还在!快抱出去!”
陈恪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打横抱起赵均就往外快步走出去。
不停的颠簸重新带裂了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指尖,重重滴落在土地上。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彻底消失。
一路上都有人看着他们经过,也看见了陈恪通红的眼眶与眼泪,却无人议论。
骆歧泽小心翼翼的剪开赵均的衣服的时候,入眼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背上还好,前面简直不忍心看下去。
众人怕陈恪看到会情绪起伏,让他出去等着,陈恪站在旁边摇摇头,声音沙哑:“不了,我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