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怀揣着这般想法,美滋滋的起身,一回头吓得一跳,磕磕巴巴道:“太太太……太子皇兄?”
也不知道裴璟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就站在她身后。
柴房里的孟初霁一听,惊慌的隔着门喊:“秋瑜!”
裴璟对柴房里那个置之不理,只是冷冷的望着阿娇,道:“你跟我过来。”
阿娇一眼就看出裴璟生气了,多半是因为她跟孟初霁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怎么了,全都是她的真心话,正好想找他谈呢,过去就过去。
在她看来,孟初霁也是被逼的,哪里有错呢,错就错在大楚的皇帝太可恶了,居然迫害忠良,换做是她,她也要做出和孟初霁一样的选择。
而且,和亲这种事本来就是只有利益无关感情,不想死想活着骗他们一下怎么了,又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反而对他们很好呢,她一点也不生气。
嗨呀,总之她看中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跟着裴璟到了书房,裴璟浑身笼罩着清辉寒意,他连坐也不坐,背对着她,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裴璟鲜少凶人,他一凶起来,阿娇还是有点怕的,微微低头,手指对勾不安分地动着,她咕哝道:“我要孟初雪做我的驸马,我要嫁给他。”
裴璟气笑了,他让她说,她还真敢说,因为太生气了,温润清冷的俊颜变得阴郁,“你让我把自己的太子妃点给你做驸马?”
阿娇霎时瞪大了眼,惊愕道:“皇兄,他是个男人欸!”
“是男人又如何?我一日没废他,他一日是你嫂嫂,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妄动,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进太子府里来。”
裴璟的神色可怖得像是要吃人。
阿娇被吓着了,瑟瑟缩了下脖子,然后弱弱装可怜的上前揪住他的袖子,企图撒娇卖萌将场面挽回来。
“太子皇兄,你别发那么大的火嘛,我知道你被他骗了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嘛,谁让我那么倒霉中了药栽在他手上,不嫁给他我以后就嫁不出去,发生了这种事你说谁还敢娶我,反正……反正大绥现在是你做主,你派人跟大楚交涉,说咱们不计较他们偷梁换柱,我嫁给了他,和亲还可以继续,不影响两国邦交,大楚那边理亏在先一定不敢有意见的。皇兄,哥,亲哥,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你就点个头好不啦?”
一刹急火攻心,裴璟喉头腥甜,气血翻涌,眼前有些发晕,一把甩开阿娇的手,他压着那窜腾的火气,一字一句无情至极:“休想!裴璇,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让人赶你了。”
阿娇被他甩了一下,连退了两步才站稳,然后恼了。
她好说歹说,裴璟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他自诩心胸博大,一点错处有必要揪着不放呢,孟初霁还救了她的命呢。
况且她又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也替他着想过,才敢这么说的。
孟初霁是个男人,难道他要继续让他当太子妃?
一个男人当太子妃,岂不是毁了一世英名。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成全她?
好说说不进去,阿娇赌气似地道:“你不让我跟他在一起,那就我跟他一起私奔,反正上次在太平寺,他就说过要带我回大楚了,他一点都不想留在大绥,一点也不想待在太子府,我跟他回大楚去,有本事你杀了我们!”
话方落,裴璟“咳——”地一声,薄唇中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随之变得苍白。
鲜红的颜色在灰白的地板上刺目扎心。
阿娇这回是真吓傻了,冲上前搀着摇摇欲坠的裴璟,急得快哭出来:“太子皇兄,你怎么了!”
素来睿智清明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裴璟偏头看着她,目光令人心碎。
“他早就说,要带你私奔?”
阿娇哪里还敢气他,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没说,都是我瞎编的。”
裴璟却只是闷闷地笑:“原来他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
阿娇宛如遭到了重击,盯着他不可置信地,将手慢慢松开,道:“皇兄你……”
裴璟用指尖拭了把唇,颓废无力地摆了摆手,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太子殿下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件事不可能,你回去吧。”
阿娇面色惨白:“太子皇兄,他是个男人。”
就算她不嫁了,不起心思了,孟初霁是个男人,他怎么能……
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更何况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他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第110章 110.不见(二更)
纤长的眼睫轻颤着,裴璟一言不发。
阿娇不敢再上前去, 也不敢再说话, 咬了咬唇,失魂落魄地离开。
这件事的冲击对她太大了。
她也要消化消化。
裴璟跌坐在椅子上, 目光触及到那装着四色喜糖的锦盒, 抓住,握紧……
孟初霁终于被放出来了, 傍晚的时候总管亲自来放人, 门一开, 孟初霁冲了出去, 像一阵旋风, 眨眼影儿都没了。
孟初霁先去的书房, 书房中没有人,又去了卧房, 卧房的门修好了, 此时正紧闭着。
孟初霁停下步子, 眼神微微颤抖, 作了一番挣扎,抬手轻敲,唤道:“秋瑜。”
门里没有一丝声响。
“秋瑜。”
孟初霁又叫了一声。
仍是没应。
孟初霁不叫了, 慢慢在门前蹲下,抱着双膝, 慢慢地开口:“秋瑜,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想告诉你的,起先是因为不能说,后来是没机会,你气我也好怪我也好,都可以,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你不要不理我,秋瑜,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我就看看你,好不好?”
长长的寂静。
起风了,雪从枝桠中落下,砸了一地纯白。
屋檐上的冰棱晶莹剔透,侧畔的回廊中风声呼啸,鬼哭狼嚎。
孟初霁蜷成一团,等着裴璟出来。
他不信裴璟真的那么狠心,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就算……就算他是男人,他不再喜欢他了,难道过往的情谊通通都没有了吗?
就算……就算他不想原谅他,再也不想看到他,总该对他说声“滚”。
不要这么沉默。
不要这样折磨他。
裴璟好像是铁了心不愿再见他,孟初霁在他门口坐着,一直坐到晚上,都不见他出来。
孟初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裴璟半句回答都没有,连晚膳他都没用,总管亲自端着饭来,依旧吃了闭门羹。
总管看了一眼孟初霁,想唤他一声“娘娘”,看到他的喉结觉得又不太合适,丧气地叹了口气,拎着食盒走了。
孟初霁又道:“秋瑜,你气归气,不要连饭都不吃,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先走,你吃了饭我再来,好不好?”
“……”
没有得到回应,孟初霁起身走远了些,蹲在树后面,探着脑袋看卧房,卧房依旧紧闭连丝儿缝都没开。
孟初霁倚着树干,以袖掩面,遮住自己的狼狈。
裴璟不止在生他的气,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连饭也不想吃,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其实是在恨自己吧。
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呢?
这是多么恶心的事啊!
如果是以前的他,也会觉得龙阳君大概都是脑子里进了水,女人身娇体软不爱,为什么要去爱一个男人呢?
这都是他应得的。
他活该。
孟初霁在裴璟房门前蹲了一夜,那扇门一夜未开,快天亮时,孟初霁撑不住睡了过去,门轻轻开了,裴璟垂睫低眸看了门前的孟初霁一眼,拂了拂袖口,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
孟初霁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眼,等他反应过来,裴璟已经走远了,孟初霁从地上爬起,迅速追上去,只看到了马车驶走的背影。
他上朝去了。
他果然不想见他,连洗簌都不愿意在府里,一定要入宫去。
孟初霁站在太子府外面,寒冬凛冽的早风吹得他遍体生寒,四肢百骸及心尖空落落的冷。
马车行出好远,孟初霁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裴璟放下布帘,强迫自己不要再看。
既然对他无情,还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干什么呢?
难道他真的以为他天生脾气好什么都能原谅么?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自作多情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愧疚。
如果没有愧疚,他会立刻回大楚去,毫无顾忌地,头也不回地,走掉。
裴璟闭了闭眼,眼中恢复冷漠和清明。
马车进了宫,上了早朝,金銮殿上一片战战兢兢,赫赫恐惧。
文武百官瞧着上首的裴璟,低头不敢说话,光凭他那一身寒冰地狱的气息,哪怕不长眼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裴璟其人,很少心情不好,一旦心情不好,犯上去了那是要有血光之灾的。
储君未继位,威严已满存,现在朝中已经没有人不怕他了。
终于熬到下朝,裴璟走了,满殿之人犹如刚刚历过一场大祸,满头汗涔,庆幸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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