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自己的挣扎却搞得自己苦不堪言。
他必须起来,不能再任由自己的性子。
“天翊”
“父皇”
慕天翊被人突然的,几乎是可以称作温柔的声音叫的愣了一下。
“醒了就好,好好修养”
慕天翊稳了稳心神,尽管他知道,此时开口绝不是个好时机,但这几天他昏昏醒醒,绝对不能再拖了。
“父皇,儿臣想求您赦免叶魁和叶相一家”
慕宇梁乍一听到这句话,就皱了眉头,明显这触犯了他。
慕天翊动了动身体,就放任自己发出一声轻哼。
很疼。
慕宇梁立刻反应过来,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线,他脸色微沉,沉声道:“这件事朕不能由着你。”
“战场上,救叶魁的,掩护他的,都是儿臣的人”
慕天翊知道慕宇梁在担心什么,担心叶魁手下有势力,相府早有安排,他不知道皇帝把眼线竟然能埋在战场上,而那线人还能活着把消息传回来,难免让天鬼们泄露了痕迹。
叶魁征战沙场,以身相护叶魁的,都是他的人。
他怎么会放心叶魁一个人去。
如今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人?”
慕宇梁微微一顿,脸上就有了说不清的神色。
“是,儿臣如果没有人,也不会活……”
慕宇梁止住慕天翊的话。
应该的,是他对不起小儿子。
“好”
看在叶魁最后也选择,以死相护的份上,姑且饶了叶魁。
“来人拟旨,叶将军孝心可敬,贬其一家为庶人,其积蓄赃款……”
皇帝拧了拧眉,小太监在一旁听话的声音都一颤。
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人因为疼痛的轻哼声。
“念其佐朕有功,留给这老东西养老!”
小太监幻想自己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恭恭敬敬的应了。
他的余光瞟向一旁榻上的人。
没想到,先后死后,还有人,能管的住皇帝。
“还有白虎”慕天翊突然出声。
皇帝脸色又是阴沉下来。
“我想要,留下他”
皇帝本以为慕天翊会处死白虎,这是蓝儿的人,又是受了他的命令。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着人把白虎带下去了。但这个话,不能慕天翊说。
但没想到,慕天翊,是在给人求情。
……
白虎伏在地上,跪伏,他被带回来后,上了刑,就几乎是这副死样子。
无论如何,都会爬起来,卑微到尘埃里。
“白虎大人,那位主子醒了”
有暗卫在栏杆外开口道。
白虎身体突然一动,眼中就有了光彩。他直起自己僵硬的身体,摆的端端正正的将手平端在额前,转身叩拜下去,一直停了一刻钟。
那个小暗卫看着都有些不忍起来。
“大人……”
如此低贱的行礼方式,深深地刺入了小暗卫的双目,整个人尽量伏低,往地上趴,臀贴在脚跟上,脚背整个贴在地面,窝在那里,不起眼的一团,就那么保持着。
根本不是以前威风八面的四首之一。
“绑吧”
一礼行完,白虎开口道。
绑吧,叛主之人,都是得绑缚受刑的。
暗卫被上束缚是一件极为耻辱的事情。
因为暗卫必须具备的一点就是忠诚。受刑,都是自己领,甚至可以自罚,无论什么刑罚,主人下令,他们都会,想办法按在自己身上。
而如今,他竟然动了那么一个主子。
小暗卫走进来,拿着麻绳三两下把白虎困了。
方才挣扎非要自己受刑,并且受什么刑都可以却唯独希望延迟死刑的白虎很配合,展臂分腿,像是在穿一件衣服。
“小主人真的没事了?”
“啊?”小暗卫冷了冷,看着一向不言语的男人。
“翊王。”
“是,太医院的都在呢,以后肯定要富贵了,说不定还会分得一营呢。”
“不要分。”
“啊?”
“我死后,整个白虎营,就都是他的人。”
“您……”
白虎摇了摇头:“是我说胡话了。或许以后,你们都会明白的。”
翊王是先后的儿子,不是他能随便传出来的。
白虎说着,就已经走到刑架前,小暗卫三两下就将他反束的手解开,然后分开手缠在大字架的两个横臂上。
操刑的人是白虎营中的老人,看到白虎难免也有些不忍。
“直接打吧”
鞭刑致死,是一种对于暗卫来说比较舒服的死刑。
“不,试。”
白虎开口了。
暗卫营的刑堂,施加叛刑时,是会试刑的。
很多刑罚,挨个试一半,然后选择人最无法忍受的刑罚,施加至死。
白虎营,白虎都已经发话了,底下人也不敢多说。
白三五有些不能理解,他跟随白虎这么久,知道白虎的性子。
但,他明明可以选择舒服些的死法的,这也是所有暗卫死前都会拼命肯求的,在恐惧面前的恳求无关忠诚与否。
可白虎竟然……
白三五挥挥手,一旁待命的小暗卫立刻明白。
他知道白虎怕什么,或许可以让白虎少受几种刑罚。
“先灌水”
不停的喝,直到内腹撑爆,这不算是什么可怕的刑罚,不过对于恐水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当年二皇子没了的时候,皇帝罚了水刑。
淹没,窒息,灌水,可白三五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可怕的刑罚。
最可怕的是,二皇子没了。
就在那条河里,上面结着厚厚的冰层,只有一个人开凿的小窟窿,掩在岸边,几乎是看不见。
他和白虎都受了这种刑罚,但是他不像白虎。
白虎活下来后,看到水甚至还会呕吐,直到后来才好。
一碗水递到嘴边,暗卫的动算是极力放轻了。
白虎知道,如果换作是其他叛徒被绑在这里,光喂水的时候,碗缘都能磕断人的门牙。
他张嘴含住碗缘,将水大口的咽下去。
……
“得了,他说不动话了,打死吧”
内腹撑爆,还要灌死,都得拿着管子插进喉管强压,因为在那个时候人已经很难吞咽了。
白三五见人已经脸色发青,立刻道。
白虎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极其痛苦,他也知道三五做了什么事情。
他的眼前已经有些不清楚了,胃腹皆传来胀痛,水都要从喉管里面冒出来。
可他知道他必须忍住。
这是他该受的刑罚,他们都不愿意罚他,可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受刑的时候,不止一刻的想过。小主人该多冷啊,多无助啊,窒息该很难受把,呛着咳嗽喉咙都会咳废掉,却呛进去更多的水。
白虎本来,只是一个奴隶,是先后不忍才买下了他。
暗卫惨归惨,终究还有信仰,还有用。
奴隶呢?
自己就那么残败,只能奢求主人的怜悯,换着卖几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主人身边被主人吆五喝六当成狗的属下路过他们都能啐一口,主人高兴了让他们给猎狗行礼他们都得伏低,任由狗刚噬过猎物的嘴巴带着腥臭喷在头前。有的奴隶甚至干脆就被狗一口咬住了,那时还在咿呀学语的他,看见了几乎吓得说不出话。
奴隶就是没用供人随便指使的玩意儿,怎么都显得多余。
他本来觉得人活着就应该是那么卑微的。
后来跟了先后,他负责护卫主人,学了很多东西,有衣服穿,有事情做,就是幸福了。
他本就没有定性,是打小被捡回来的,就觉得暗卫那样的生活才是活着。
可还有更好的生活。
他一点点努力辅佐到先后近前,皇帝赐了药,被先后偷偷倒掉了。
她说:“我们白虎以后还要成家呢,等安定些就放你出去”
白虎没有应,只管和人保持着距离,又守着人,练就了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可以让视线里不出现主人的好本领。
因为听丫头们说,女子是有什么“清誉”的,他没有喝药,就不能看人。
先后走的早,可她的音容笑貌,早在初见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刻在了白虎的脑海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足以让卑微都长出希翼的芽儿,渴望与巨木争夺那分毫光辉。
他辅佐四王,不过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这后宫,尝一尝沦落为囚徒,在极寒之时落入冰窟的“爽快”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