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他还给幼清算了一笔账,大概是把幼清卖了,都不够他这些年吃下的钱。
道理幼清都懂,他瞪着沈栖鹤问道:“为什么我是按斤卖的?”
沈栖鹤一本正经地回答:“活的买回去,没人养得起啊。”
幼清怕热,再者宫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去处,点翠便交待轿夫把他们送到池塘边,只是幼清才坐上轿,途经御花园时,却让宫人给拦住了。
点翠稍微掀开帘子望了一眼,“是太后娘娘。”
既然遇见了自然得打声招呼,不然会落人口实,她便又回头来哄着幼清说:“小公子,我们得下轿向他们问好。”
幼清点了点头。
御花园里,薛剪萝亲昵地挽住太后的胳膊,撒着娇说:“皇祖母,剪萝才进宫呢,您就别数落我了。”
这样的大夏天,她身着一身红色的裙衫,烈烈似火,同来的宣王妃笑道:“剪萝又在瞎说。母后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数落你?若非这回你实在是过分……”
“是那姓庄的背信弃义在先。”
薛剪萝瞥了宣王妃一眼,“本郡主一早就告诉过他,倘若同本郡主定了亲,往后休想再在外拈花惹草,否则绝不会轻易饶过他。”
“你这倔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宣王妃似是不知晓薛剪萝素来对自己不满,苦口婆心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堂堂明善郡主,善嫉又骄纵,如同山野泼妇一样,当街把自己的未婚夫打得鲜血横流。”
薛剪萝道:“他该打。”
“母后,您劝一劝剪萝。”宣王妃“噗通”一声,跪到太后的面前,言辞诚恳道:“姐姐与王爷去得早,剪萝只同您一人亲近,臣妾说得再多,她也听不进去一句话。再这样闹下去,即使贵为郡主,有哪一家人敢娶她进门?”
“要她静下心来读女四书,她偷偷读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在街头抛头露面,简直不成体统,甚至连那花街柳巷都敢去。”宣王妃无奈道:“再说那庄家的少爷,相貌与家世都一等一的好,他现下不肯收心,完婚后只要剪萝贤良淑德些,自会晓得她的好,她却只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宁愿不出阁。”
“当真是糊涂!”
宣王妃皱眉道:“臣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她,有愧于母后的托付。”
薛剪萝憋不住火,却又碍于太后,不得已只能翻几个白眼。
太后听罢,缓声问她:“剪萝,可有此事?”
“有是有,不过……”
宣王妃太过迂腐这等话,自然是说不得的,薛剪萝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清清亮亮的少年音已然响起:“见、见过母后。”
此刻走得近了,点翠才看见还有明善郡主与宣王妃,她捂住嘴小声地提醒幼清:“还有宣王妃。”
幼清没有听清楚,忙不迭地追问:“什么王妃?”
“宣王妃。”
幼清依葫芦画瓢地说:“薛王妃!”
点翠低下了头,只得暗自庆幸太后向来懒得搭理他们。
“弟媳呀。”见到幼清,宣王妃缓了缓语气,起身笑了笑,“有些时日未曾见过了。”
太后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幼清自以为蒙混过关,悄悄松了一口气。
倒是站在旁边的薛剪萝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有趣,再加上她又看见幼清吐了吐舌头,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幼清茫然地抬起头。
薛剪萝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打算走近一些时,淡淡的茶香味倏然入鼻,认得这个味道的薛剪萝蹙了蹙眉。
那是十年红的味道。
十年方才开花,色泽艳丽,磨制成粉可做香囊,如有不慎洒出,遇水即溶,饮下便会沉睡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说出来你们不信,我能以一己之力吃穷我爹爹。
第25章
宫里谁人不晓得瑶华宫出的那档子事?
薛剪萝不爱多管闲事,却喜欢凑热闹,她的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找了许久,滴溜溜的眼光从幼清脸上掠过,最终落至点翠系在腰间的那个妃色香囊。薛剪萝指着香囊,娇娇俏俏地问道:“你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的。”
点翠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郡主,奴婢随意塞了些白芷、菖蒲和苍术。”
“这样呀。”薛剪萝笑吟吟地说:“不若送给本郡主。”
点翠略有为难,“这……”
薛剪萝问她:“怎么啦?”
“这个香囊奴婢已经贴身用过几月,半旧不新的,再送给郡主怕是太过寒酸了。”点翠想了想,低着头说:“既然郡主喜欢,不若奴婢回去以后,再为郡主缝制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本郡主不在意。”
点翠犹豫了一会儿,这个香囊是她进京前,母亲所缝制的。手指抚过细密的针脚,点翠带着幼清出来,到底不想得罪薛剪萝,生怕她会迁怒到幼清的身上,便要从腰间把香囊取下来,“承蒙明善郡主厚爱。”
“算了。”薛剪萝不过试探一二,并没有真的想要走香囊。她笑嘻嘻地说:“我怎么还闻到有淡淡的茶香味?莫不是白芷、菖蒲和苍术混在一起,便是这个味道了?”
点翠倏然抬起头。
薛剪萝又说:“以往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倒是稀奇。”
“剪萝。”
她在这边暗自提醒点翠,几个宫人匆忙跑来附在太后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太后望向薛剪萝,语气像是带着几分责怪,“哀家瞧着,兰芷说得不错,你这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索性庄丞相候在慈宁宫,哀家去同他说清楚,这样的糊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这桩婚事就作罢了。”
薛剪萝说:“不如直接就……”
宣太妃抢先道:“多谢母后。”
太后似是知道薛剪萝有所不满,她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你和你皇叔,没一个让哀家省心的。”
说罢,太后的余光望向幼清,尽管她向来不喜薛白,却不至于当面给幼清难堪,毕竟这个瞧起来就是个不成气候,又上不得台面的,是以太后只不咸不淡地说:“老三家的就自便。”
太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幼清也想开溜,一对乌溜溜的眼瞳瞄了几眼薛剪萝,又瞟向宣王妃,“我……”
宣王妃却问他:“弟媳可是进宫来陪贵妃?”
幼清点了点头。
“在这宫里,有个照应就是不一样。”宣王妃极为羡慕,她本是宣王从江北带回来的侧室,后又因宣王与原宣王妃意外去世,太后怜惜薛剪萝年纪小,便挑了没有改嫁的她来照顾薛剪萝,并将她抬为正室,这才成了现今的宣王妃,以慰辛劳,只可惜这偌大的宣王府,她从来都没有一个说话的人。
宣王妃算了算日子,“说来弟媳与三弟成亲,已将近两年了。”
幼清不知道她说这个做什么,眨了眨眼睛。
“前些日子波斯使臣来访,陛下本要将使臣带来的波斯美人赏给三弟,三弟却回绝了。”宣王妃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弟媳本就不易受孕,更何况成亲一两年,肚子都还没有动静,应当多劝王爷几句的,毕竟子嗣为重。”
幼清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纳闷不已。
它怎么就有动静了!
幼清苦着脸问道:“劝、劝什么?”
“自然是让王爷多纳些侧室。”
“纳那么多做什么呀?”归功于幼老爷连日来坚持不懈,这会儿在幼清的眼里,薛白就是一个长得跟神仙似的穷光蛋王爷,一个自己就要吃掉好多钱,再来几个人,肯定把王府卖了都不够的。
幼清歪着头补充道:“他又养不起。”
压根儿没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是难养的。
宣王妃错愕道:“养不起?”
薛剪萝往日没有跟幼清打过交道,只知道她的三皇叔从江南娶了一个王妃,而且这个王妃还是幼贵妃的亲弟弟,眼下一见,越发觉得幼清好玩,“三皇婶,你的意思是三皇叔养不起别人,只养得起你一个?”
幼清稍微想了想,决定给薛白留点面子,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这在宣王妃看来,便是幼清不愿让薛白纳妾,她又出言劝道:“弟媳,你怎么和剪萝一样拎不清?王爷如今越是爱护你,你越是不能恃宠而骄,应该放大度一点,若是外面的人进王府不放心,自己挑几个知根知底的做通房也好,王爷被伺候舒服了,才会越发念着你的好。”
幼清有点懵,他莫名其妙地说:“我才不要他念着我的好。”
宣王妃没想到幼清会这样冥顽不灵,“都说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弟媳这样,往后王爷厌弃你了可怎么办?总得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幼清喜滋滋地说:“我打算好了,我要回金陵!”
宣王妃让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摇头道:“糊涂,真是糊涂。”
薛剪萝却在旁听得乐不可支,平日她同宣王妃讲道理,宣王妃满口都是不成体统、于理不合,没意思极了,薛剪萝真心实意地说:“三皇婶可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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