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并不太清楚幼清的身上发生什么,方才人一走,他便唤来了近日守在幼宅的侍卫,得知宫里的御医上过几次门,再加上他的试探,此刻薛白终于确定幼清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薛白的眸色沉郁如夜,他平静开口说:“既然要偷溜,怎么能提前告诉本王?”
睡梦中的幼清翻了一个身,主动钻进薛白的怀抱里,尚在无知无觉地说着梦话:“红烧狮子头、东坡肉、粉蒸肉、鲜虾水饺……”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男人,你在玩火!
第19章
翌日一早,幼老爷与赵氏借口要去一趟布庄,顺便再把幼清带到铺子里做几身新衫。
他们两个人姗姗来迟,幼清还趴在四仙桌上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吃着零嘴儿垫肚子,等着用早膳。他把一颗糖渍杨梅喂进自己的嘴巴里,甜得皱起了脸,又没心没肺地嘀咕道:“肯定是爹爹赖床。”
“岳丈昨晚未睡好?”薛白瞥了一眼没精打采的幼老爷,神色不变道:“用完膳以后,不若休息几刻再去布庄。”
幼清咬住玉箸,毫不犹豫地说:“爹爹只要白天沾了床,就再也起不来了。”
谁害的?
幼老爷就是哈欠连天也不妨碍收拾幼清,他捏住幼清的脸一通乱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幼清气鼓鼓地抓起一把糖渍杨梅,要往幼老爷的嘴里塞,“你再捏我的脸,我就、我就甜死你!”
这两个人没大没小,实在是丢人,赵氏在桌底狠狠踩住幼老爷的脚,而后面带微笑地对薛白说:“早晨天凉快,晚了清清又嫌热,不肯出门了。”
薛白微微颔首,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随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昨夜清清说了一宿梦话,应当是想回金陵吃东西了。”
“只要是好吃的,他都念叨着,成日连梦话都是挨个报菜谱。”赵氏笑了笑,颇为头疼地说:“馋成这样,也是够没出息了。”
好端端地又被说没出息,幼清只好借吃消愁,用力地咬下一口李子。
薛白倒没有搭腔,只是语气淡淡地说:“本王记得岳丈和岳母想要让清清回金陵住上一些时日,只是近日本王尚抽不开身,不若你们再在京中多留几日,待到过完中秋,本王便可带着清清,与你们同去金陵。”
幼老爷和赵氏打算带走的只有幼清而已,赵氏闻言面上倒是滴水不漏,“让我们再想想。”
用完膳,薛白让邹总管给幼清他们安排一辆马车,把人送到布庄。幼老爷一听连忙摆了摆手,王府的人跟着可就走不了了,他赶紧回绝道:“反正布庄不远,我们饭后走几步,就当是消食了,而且清清最近在家待得懒劲儿又上来,天天吃完就睡,跟只猪一眼,得让他自己多动几下。”
幼清不太高兴地瞟了几眼幼老爷,决定先这个把仇记下来。
薛白“嗯”了一声,又开口唤道:“清清。”
幼清正忙着往自己的小荷包里塞瓜子和杏仁,他抬起乌溜溜的眼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早点回来。”薛白的眸色很深,语气却平淡至极,“我让人给你做了冰酪和奶白葡萄。”
幼清犹豫了一小会儿,眼巴巴地说:“要不然吃完再走?”
幼老爷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到他脑袋上。
幼清只好眼泪汪汪地说:“那、那你给我留着。”
薛白避过不答,“等你回来。”
幼老爷看不下去,扯着幼清走出王府,但是幼清太馋了,走了大老远都还要回头瞄几眼,他只见到薛白站在门前,白衣胜雪,气度不凡,却不曾留意到这位本该是淡漠出尘的王爷,此刻那对深如幽潭的瞳眸掠过了几分笑意。
很淡很淡,又转瞬即逝。
幼老爷惆怅地问道:“夫人,你还记不记得清清以前差点给秋先生从学堂里轰出来?”
“怎么不记得。”赵氏想起来就忍不住笑,才把幼清送到学堂开蒙的那阵子,幼清天天闹着不肯去,幼老爷和赵氏没搭理他,结果闹了几天幼清自己就没了声儿,他们还以为幼清是老实下来了,没想到其实是他整日躲在秋先生给自家夫人种的荷塘里偷吃莲子。
赵氏打趣道:“当时差点就拿清清抵债去了。”
讨夫人欢心种下来的荷花让学堂里的小无赖搅得乱七八糟,秋先生自个儿气了个半死,秋夫人却是瞧幼清可爱,故意吓唬他:“你吃了我们家的莲子,就得来我们家做儿子抵债了。
幼老爷没好气地说:“让他天天只想着吃,说不准就是吃了姓薛的什么,这是还债来了。”
幼清一脸无辜地说:“我不记得了!”
赵氏要笑不笑地挑起眉,“你倒是理直气壮。”
到了幼府,赵氏和幼老爷忙着收拾包袱,幼清自己偷懒就算了,还站在旁边净添乱,他一会儿闹着要带只烤鸭回金陵,一会儿又异想天开,非要把幼枝宫里的那座西洋钟拿走,幼老爷简直烦死他了,从幼清的荷包里捞出一把瓜子,强行塞进他的手里,“嗑。”
嘴巴一堵住,幼清可算安静下来了,然而沈栖鹤却在这个时候找上门。
他顺手夺走幼清好不容易攒满手的果仁,奇怪地问道:“幼清清,你们这是干什么?”
幼清气得要扑过去打人,“你给我吐出来。”
“吃你几个瓜子怎么了?抠门儿。”
沈栖鹤从他的荷包里又掏出一把瓜子,没好气地说:“还给你还给你。”
幼清这才说:“回老家种红薯。”
沈栖鹤反应得很快,“你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王爷肯让你回金陵?”
幼清洋洋得意地说:“他都不知道我怀孕了,我们背着他自己回金陵。”
赵氏听了几句,轻描淡写地说:“回金陵安胎而已。”
“……”
沈栖鹤连着壳一起咽下瓜子,顺了半天的气才说:“伯母,不成,真的不成,你们还是和王爷商量一下再带幼清清走算了。”
“上回我带幼清清去万花楼,结果碰见一蠢货,说了几句枝枝姐的不是,又和幼清清吵了几句,最后王爷出面把那个蠢货收拾了一顿。”
沈栖鹤一不小心说漏嘴,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昨儿个他们家才拿出十一万两黄金给万花楼的金九娘,今天早朝就被参了一本。好端端的谁跟这陈侍郎过不去,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王爷了,简直是赶尽杀绝,忒不好惹了点。”
幼清晃了晃手腕上的铜钱,往自己脸上贴金,“肯定是因为烦过我才完蛋的。”
赵氏也不以为然地说:“他若有这个能耐,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清清失忆了?”
停顿了片刻,赵氏怒道:“沈栖鹤,你又带清清去花楼了?”
沈栖鹤一拍脑门,自知理亏,见赵氏来势汹汹的模样,秉持着绝不白来的原则,干脆又把幼清重新攒了满手的瓜子仁夺走就跑。
幼清懵了一下,要追上去打架,赵氏忙不迭按住他,“用不着追,往后他还能不回金陵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堵着他家门口就行了。”
幼清被哄住了,接着气呼呼地嗑瓜子儿。
收拾了几个时辰,他们终于包袱款款地坐上马车。幼清趴到窗边吃话梅,幼老爷则美滋滋地喝起了小酒,就在马车即将开出城门之际,幼清手里的话梅忽然“哗啦”一声掉了满地。
赵氏问他:“怎么了?”
幼清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慢吞吞地说:“娘亲,我看见那个王爷了。”
“哪里看见的?”
幼清拧着眉心说:“就在城门口。”
幼老爷和赵氏相视一望,幼老爷安慰道:“没事儿,他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我们。”
话音才落下,沈栖鹤骑着马急急忙忙地追过来,他认出幼家的马车,大声喊道:“幼清清,枝枝姐出事了,你们先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幼老爷:姓沈的,过来挨打!
第20章
幼老爷登时没了主意,“夫人……”
赵氏当机立断道:“停车!”
坐在外面的车夫猛地拉紧缰绳,赵氏急忙从马车内矮身走出,她状似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薛白,目光并不往那边望,只向沈栖鹤追问道:“枝枝怎么了?”
沈栖鹤翻身下马,气儿都还没有喘匀,压低了声音说:“被禁足了。”
方才沈栖鹤跑得倒是快,他没把幼清带出来,干脆自己晃到酒楼,结果好巧不巧地碰见了翰林院的同僚,三杯酒下肚,这位同僚显然是喝醉了,扯着沈栖鹤一通乱侃,从明善郡主野蛮又擅嫉一气儿说到庄家小姐对从嘉王如何痴心不改,听得沈栖鹤只想把他那张嘴堵住。
末了,这位同僚又神神秘秘地说:“你知不知道幼贵妃?就是那个跟仙女儿似的妃子,昨夜让皇上捉到和人私通,然后你猜怎么着?长得美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只是被禁了个足而已。”
这厮在翰林院有个“包打听”的诨名,号称京城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沈栖鹤思来想去,把手里的桃子一扔,认命地过来找人了。
“禁足?”跟过来的幼老爷不可思议地嚷嚷道:“枝枝本来就只能待在宫、宅子里,还能把她往哪里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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