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安。
薛白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如此,本王不夺人所好,陈公子大可抱得美人归。”
陈生的身形一晃,不可置信地僵住,没有想到薛白会就此罢手。
幼清不太甘心,“我不……”
沈栖鹤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幼清清,你什么都不想。”
幼清推不开也挣脱不了,只好拧起眉心,暗自嘀咕道:“爹爹说的果然没错,这个王爷就是个穷光蛋。”
陈生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倘若只是十几万两白银,他们陈府尚可以轻松拿出,但这却是十一万两黄金,纵然陈家有祖上荫庇,世代累计的财富,库房里也存有大量的奇珍异宝与姨娘的嫁妆,即使凑得出来,陈家轻则活生生地蜕下几层皮,重则倾家荡产。
而起因只是他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而已。
陈生的面色苍白,此等有辱家门的事端,陈老爷绝不会轻饶自己。
“我们的洛神可真是好福气。”金九娘拍了拍洛神的手,洛神向陈生款款福身,“妾身见过陈公子。”
陈生勉强一笑。
见他久不出声,且神色有异,金九娘当即变色道:“难不成是一个只图嘴上快活的泼皮无赖?”
毕竟是十一万两黄金,金九娘来回踱几步,忽而心生一计,对龟公说:“快,找几个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陈公子为与万花楼的洛神共度春宵,不惜砸上十一万两黄金,一定要闹得众人皆知,让他和他们陈家人想不认都不成。”
说完,金九娘提起裙摆急忙上楼。
“陈公子怎的还杵在这儿?”金九娘掩唇笑道:“洛神可还候着您呢。”
陈生迟疑道:“……金九娘。”
“陈公子这就生份了。”金九娘一笑,殷勤备至道:“九娘即可。”
“九娘。”陈生闭了闭眼,思及陈老爷的滔天怒火,再无暇顾及自己的脸面,“我才知晓这竞的是给洛神梳拢的价,只此一夜要十一万两黄金,怕是稍有不妥。”
“陈公子。”金九娘闻言收起脸上的笑:“这一金一两,可都是陈公子你自个儿叫出来的,我金九娘一句都没有多说。至于不知这是给洛神梳拢的价……”
金九娘冷笑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别是想赖账。”
陈生窘迫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九娘可否宽限几日。”
“宽限几日?”金九娘的眉头一皱,她生性泼辣,又见惯这等推脱说辞,当下便怒不可遏道:“没钱你来逛什么窑子?还有脸说宽限几日,老娘看你压根儿就不打算给。宽限几日,你倒是说说看是几日?说不定你下半辈子还能记得给我烧几张纸,老娘就要谢天谢地了,睡个姑娘还连根毛都舍不得拔。”
金九娘半句不带脏字,仍旧不堪入耳,把人骂得抬不起头。陈生推开金九娘,尽量忍气吞声道:“九娘,我……”
“你居然推我?”
陈生的力道过大,金九娘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居然敢推我?”
金九娘怒极,扑身而上。
她的手指尖利,对着陈生又是掐又是挠,而陈生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细皮嫩肉,于是没几下陈生的脸上、脖子上就被划出道道血痕。金九娘一想到那十一万两黄金,尤不解恨,一把扯散陈生的发冠,拽住陈生的头发怒骂道:“你也不问问我金九娘是什么人,我撒野的时候,你小子还没生出来。”
“你这疯婆娘,你怎么敢、怎么敢……”
两人披头散发地扑做一团,状若疯癫。
“陈公子。”
龟公忙把人分开,薛白的神色寡淡,又半阖着眼帘,对陈生的狼狈模样视若无睹。他的余光掠过在旁睁大眼、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的幼清,停顿了几秒后,终于嗓音平稳道:“既然洛神事毕,至于你妄议后宫、欺辱王妃,又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吃了太耿直的亏。
第13章
“妄议后宫、欺辱王妃?”
陈生瘫倒在地,脸上的抓痕渗出汩汩血珠,闻言他动了动眼珠子,猛然回过神来。他急忙翻身而起,只是这个动作又牵动到身上的伤口,陈生不由得“嘶”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他求饶道:“王爷恕罪。”
“恕罪?”薛白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侧眸望向幼清,随即语气放缓了几分,开口问他:“清清,你可想原谅陈公子?”
幼清记仇,巴不得陈生倒大霉,忙不迭地摇头说:“不原谅。”
薛白便平静道:“既然如此,本王恕不得你的罪。”
“你一身书生打扮,又佩戴抹额,想必不日参加秋闱。”薛白垂眼盯着陈生,目光无波无澜,“依本王所言见,陈公子妄议后宫、欺辱王妃,不若除去参加秋闱的资格,且永不得录用。”
陈生一呆。
薛白问他:“你可知所为何故?”
陈生茫然道:“小人……实在是不知。”
“其一,你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其二,你品性卑劣、德行有损;其三,你贪慕美色、好大喜功。”薛白字字珠玑,眸底生出一片寒意,“品行如此不端,又怎能入朝为官,祸害百姓苍生?”
陈生动了动嘴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臣子冤枉。”
“冤枉?”
薛白冷声问道:“你可曾与人谈论过幼贵妃?”
“……谈论过。”
薛白撩起眼帘,又沉声问他:“你可曾对本王的王妃有过大不敬?”
“王爷,我没有!”陈生冷汗涔涔,他急于辩解,慌忙间看见跪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书生,便指着其中一人说:“王爷,是他。他们都曾出言嘲笑过王妃,甚至、甚至还用污言秽语脏了王妃的耳。”
被指认的蓝衫立即书生矢口否认:“陈公子,我们何时用污言秽语脏了王妃的耳?你不能自己做错了事,王爷决意除去你参加秋试资格以示惩戒,就一门心思拉我们下水。”
另一个书生也接口道:“只有陈公子你一人出言侮辱幼贵妃,并道她出身低贱,连同王妃一道骂了去,与我们何干?”
“明明是陈公子自己做错了事,却来责怪于我们。”
这两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再不是往日以陈生马首是瞻的恭维模样,陈生怒道:“祝元勋、尤开宇,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薛白向他们三人投去冰冷的目光,“你们三人无需谦让,欺辱过清清的,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更何况本王足够闲散,有时间同你们一个一个地来算账。”
另二人闻言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薛白没有搭腔,面上的神色冷淡不已,没有丝毫动容。
倒是他的话将陈生提醒,陈生费力地爬到幼清身前,“王妃,是臣子有眼无珠,饶过臣子。”
他的仕途坦坦,决不能断送在今日!
想到这里,陈生狠下心来,自己给自己掌掴。他的脸上本就被金九娘挠得满是伤痕,这会又落下一个又一个巴掌,不多时,脸颊高高肿起,而陈生则披头散发地跪在幼清面前,形容狼狈不堪,宛如一条落水狗,他颤声道:“臣子知错了,王妃,臣子知错了。”
幼清吓了一跳,薛白留意到他睁圆的眼瞳,顺手把人拉进怀里,低下头安慰说:“他们不值得你看,只有本王值得。”
幼清推了推薛白,疑惑地问道:“你又不能给我看热闹,但是他们可以,为什么是你值得?”
“……”
薛白的动作一顿,“因为本王是你的夫君。”
幼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要了可不可以?”
薛白眉梢轻抬,捏住幼清的脸说:“想都别想。”
压根儿都无人理会求饶的陈生。
他兀自跪在地上,心里万念俱灰,一边是无法拿出的万两黄金,一边是自此断送的仕途,饶是后悔也无济于事。陈生双手握拳,才止住掌掴,一条长鞭就挟着风声向他甩来,陈老爷尚未换下官服就冲进了这万花楼,他指着陈生,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孽子、孽子,今日不若打死你算了!”
长鞭甩上皮肉,瞬间皮开肉绽,陈生疼得满地打滚,涕泪满面,“爹,我错了,爹,我再也不来万花楼了,你不要再打我了。”
书香门第向来要脸面,陈老爷辛苦维系十几年,一朝全然毁在陈生的手里,自然怒不可遏,“我非得打死你这个逆子不可!”
陈生浑身伤痕累累,无处可躲,不禁哭爹喊娘,“娘!娘!”
“今日就算是你祖奶奶来了也没用。”陈老爷盯着满地滚的陈生,“啪”的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毁掉我陈家百年名誉,使我们颜面无存。”
陈老爷停顿几秒,再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为妓子争风吃醋,挥霍无度!”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陈生,又重重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不自量力、目中无人!”
陈生越是求饶,陈老爷就鞭打得更为用力,另外二人闪避不及,也被一同牵连,一时之间尽是鞭响声与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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