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爵横眼扫了扫,是一个名叫许哲的大学士,此人家有妻儿,为人是出了名的廉洁,他说的有理有据,纵然是萧泰凉也不好反驳,因此近半数文臣纷纷附和。
“是呀陛下,臣等何来的余银,家中实在是捉襟见肘,并无多余的钱财啊。”
连官子用袖遮面冷笑一声道:“不如让蒋将军去想办法,能想出此等妙计,想必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蒋靖翔嘴巴一张就要反驳,面前的沈清爵缓缓出列:“陛下,微臣去吧。”
萧泰凉眉开眼笑,“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清爵,果然没有让朕失望,退朝!”
不少臣子嘴角挂着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主副将军二人。
沈清爵静默不语走在前面,蒋靖翔跟在后边,一边暗自懊恼自己的嘴欠以及连官子的煽风点火。
沈清爵没说话,蒋靖翔便一路跟着她,看她上了马车自己便骑马跟在后面,一路同她回了将军府。
两人走到主院门口,便见陆晚桐从主院门口出来,不知要上哪儿去。
“将军,您回来了。”
“去哪里?”
“夫人说想吃些饺子,奴婢正准备吩咐下去。”
沈清爵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去吧。”说罢她换了个方向朝厨房走去,以目示意蒋靖翔跟着。厨房里的人大多数认得沈清爵,震惊之余忙让出一间空房来让给两人。
沈清爵挽起袖子,仔细洗过手后,拿盆舀了面粉和水开始揉了起来。蒋靖翔也忙着跟在她身后挽袖洗手帮忙。两个将军挤在小厨房里手忙脚乱。
蒋靖翔看着沈清爵面容淡淡,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上没有和好的面团,仿佛今早朝堂之上的风波没有影响她一分一毫。
“将军,您这会儿真像个女人!”
沈清爵抬眼瞪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泥状的面团稠稀不定,在她十指的拨弄下渐渐听话起来,面粉安分地和水糅合在一起逐渐成型,沈清爵不停,像铁匠打铁木匠砍柴一样,似乎这是她自己的本分。蒋靖翔长眉皱在一起,脑子里慢慢思索着自家将军同这位夫人的事情。
从军营里的嫂子,到如今自家将军听了这位夫人的话便亲自赶到厨房下厨,他不得不相信了。上次在军营沈清爵半真半假的玩笑已经把他吓得目瞪口呆,现在她想明白了这件事,心里震惊反而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担忧。
“将军,您和夫人......?”蒋靖翔想了想,终于试探性地开口问。
“如你所见。”沈清爵抬头瞅了她一眼,低头一笑,把已经和好的面团放到木板上,拿菜刀切成一块一块。
“将军,恕我直言,您和夫人在一块,终究不是个长久的办法,老夫人想让您成亲,弟兄们也不愿看着您跟着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讨不到媳妇儿,你终归是要成亲的。”
沈清爵似乎听不见,拿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的皮,蒋靖翔也拿起一团面同她一起擀起了面皮。
“将军,英雄配美人古时候的道理,您是英雄,夫人是美人,我上次思来想去觉得您是同我开玩笑的,这才没有二话,没成想如今您也动了心。”
“母妃想让我同别人成亲,是没道理的事,纵然我们规矩是这般,我也会因她是母亲尊敬于她,只是唯独这一点我绝对不会答应,我告诉你,也是把你当兄弟,想你祝福我。”
沈清爵把皮擀好,拿筷子夹了馅放到皮上,和蒋靖翔一同包了起来。
“将军干的都是没有女人干过的事儿,我佩服。”听她这么说,蒋靖翔只好皱着眉暗暗叹气。
“下午你去城里最大的两个票号,说有三百万两朝廷的银子要存,就说是我的意思,看这两家哪家出的利高,你就可劲往上抬,他们觉得你要的利太高又想留住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看他们的账本。”
沈清爵压着眉毛似笑非笑,蒋靖翔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冲沈清爵竖起了大拇指。
先前沈清爵包饺子的时候,蒋靖翔已经烧开了水,这一会儿工夫饺子已经熟了。
“行了,我走了,你随便吃点什么,下午办好事了回来和我汇报。”沈清爵把饺子捞起来放进食盒中,冲他摆了摆手。
无妄楼没有建成的这些日子,谢冰媛在府中很闲,纵然身量体格依旧,她依然时不时怀疑自己是否较之以前要胖了。她每日除了看书下棋就是出去看花花草草,悠闲地让她心里发慌。
沈清爵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换了一身女式素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同样素衣的谢冰媛从书房中出来。
“今天回来地有些晚?”谢冰媛看见她,面上一笑。
沈清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总觉得她不能和谢冰媛穿一样的,否则一定会被比了下去,“嗯,今天有些事情,你不是饿了么?一起吃罢。”
谢冰媛也迎着她的目光,将女装的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过会儿还出去么?”谢冰媛问她。前几日沈清爵总是亲自带队出发去控制灾情,下午不在府中,晚上也很晚才回府,故而谢冰媛以为她一会儿还要出门去。
“不,今天在家陪你。”
揭开食盒盖,热气蒸腾,玲珑剔透的饺子摆放在青花瓷盘中,一眼望去便让人食欲大增,谢冰媛眼神一跳,似乎对这盘饺子的外形颇为满意。
沈清爵暗自得意。
谢冰媛扫她一眼,自顾自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在此过程中,沈清爵没眨过眼,直勾勾盯着谢冰媛看,注意着她每一分微妙的表情。
“这饺子味道鲜美,皮薄汁多,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厨之手?”她吞了一个饺子,桃花眼弯起来,含笑看着沈清爵。
沈清爵洋洋得意,“是出自我之手。”
两人对视片刻,一同笑了出声。
沿着太京城闹市的东街走一里地,就到了城中两大钱庄之一的天福庄,钱庄门口窝着两个石狮子,朱门之上高高挂着鎏金牌匾,上面写着“财源滚进”四个大字。
“真气派”跟在蒋靖翔身后装做他侍从的沈若光看着高高的朱门小声嘀咕了一句。
蒋靖翔穿着二品朝服,骑着高头大马,他本来就身子魁梧剑眉星目,此刻身后还跟着一长排的骑兵更加气势逼人,钱庄老板再货通天下也终归只是个生意人,看到高官来,早就被下人提醒着来到了门口迎接。
沐王朝等级分明,商人地位低下,蒋靖翔丝毫不客气,进了门便直接坐到房中的北边主位,钱庄老板则陪着笑坐在西边客位上。
蒋靖翔歪着头,略有嫌弃地拨弄着送上来的茶,“你这茶不行啊,这分明是茶渣子,老板也敢给人喝?”
钱庄老板面色剧变,“来人,换茶!”
蒋靖翔眉头一皱,翘起腿拉长声腔“诶,不必了,我有要事,没工夫等你再上一个茶来,我今天来就是有一笔生意和老板谈谈,如今有一个朝廷的款子要放在你这儿,不知老板有没有兴趣?”
钱庄老板眼珠提溜一转,商人的精明头脑早已让他想明白了个中的厉害关系,面前的人非富即贵气势非凡,恐怕是他接触不到的大官,而这个人分明也是替人跑腿的,正主的身份地位恐怕要吓死他。他能得到多少存银不重要,重要的是搭上面前这根线,他的钱庄既有钱又有权,即可高枕无忧啊。
“大人,我自然同意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银两?”
蒋靖翔捋了捋袖口,状似漫不经心:“三百万两白银。”
钱庄老板一听,没有犹豫,当下咬牙说出:“八厘。”
沈若光面色惊讶,这老板如此大手笔,当真是有魄力。
蒋靖翔面色剧变,看起来有些怒意,“我与老板精诚商量,没想到老板还是拿这么点利糊弄人,看来此间容不下我蒋靖翔,存银的事改日再议吧。”
说罢起身出门,毫不留恋,一阵风一样上马离去。
钱庄老板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已经明白了真正想要在他这里存银的人是沈清爵,他提起长衫一边追一边喊,:“军爷,八厘是小人这里最高的利,军爷留步,军爷!”
奈何蒋靖翔马蹄扬起的灰都扑了他一眼,他也没有追上蒋靖翔,只好叫管家带了几个机灵的跟班去跟着,不一会儿就得到消息,蒋靖翔去了另一家大银庄山海庄。
“爷,这可咋整?”管家愁眉苦脸。
“咋整?既然是蒋靖翔来的,真正想存银的人一定是沈将军,你即刻便去沈将军府上拜见,为表诚意把我们的账本也带过去,让将军看看,别的大人在我们庄里存银最高也只有七厘,八厘的确是最高的利,若是将军还不满意,那......提到一分也未尝不可。”
管家像活见了鬼,“一分?!”
钱庄老板一脸嫌弃,“你懂什么?搭上沈将军这根线,太京城不出几年管保只有我们一家钱庄,如今流疾肆意,守着点破钱有屁用?若是让山海庄搭上沈将军这根线,我和你迟早要倒霉,人家对咱们来说和九天上的神仙一样,那是何许人也?可别耍心思,乖乖拿出诚意去。”
蒋靖翔如法炮制去了山海庄,果不其然,山海庄和天福庄反应一样,生怕对方抢先自己搭上沈清爵这株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