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屋外传来夜间漏刻水声,“看来,杜陵北也没想到,江南大仓此着险棋并非没安排退路,慕承安本也是李家人,早在计划开始前就故意化成与李家毫无关系,并获取了杜陵北的信任,随后重建了江南大仓。如今他们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杀了杜陵北。本少此番推算正确吗,祭酒大人?”
月江寒颔首,一旁的宁静远细思之后说道,“这么说,如今的江南大仓仍是杜门中人?他们与江淮派是世仇。”
“那可是灭族之仇,还好青舟兄并不看重这些。如此推测下来,当年韦后乱后,只活下了三个杜门人,慕承安、慕星影以及尚在孕中的杜杨。而杜杨生下李青舟与慕星璇,而后赤焰红斑传给前者了。”宁静远听到此话,神情一冷,而砚零溪笑了笑。
月江寒却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当年活下来的只有慕承安和杜杨,慕星影这个名字根本闻所未闻。就算他是江南府邸府师,我也毫无印象。”
砚零溪若有所思,转而下一个话题,“那么为何叶风庭会在江月楼?”
月江寒低头看着自己的黑剑,与叶风庭手中那柄很是相似,甚至极有可能为姐妹剑,“叶婴在我与叶风庭八岁之时,突然失踪,只留下一把黑纹剑鞘,上以隶体字刻着‘玄墨’二字。”
“黑纹剑鞘,是叶风庭手中的……”宁静远一愣,难怪月江寒之剑刃虽与叶风庭相似,却没有相同的剑鞘,“等等,玄墨?”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
砚零溪折扇一扬,示意其不必再说,随后他微微眯眼,“失踪?叶婴之前有见过谁么?”
“失踪前夜,他只见过一个人。”
“谁?”
“你的父亲,砚清池。”
砚零溪稍稍一愣,随后折扇闭合,扇骨用力一打掌心,“哎呀!”显然是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当年父亲口中的天才少年,就是他。”
“天才少年,他确实是。”月江寒眼里流露出的是对叶风庭的肯定,随后他打开门,夜间的凉风吹入房中,拂起他那一身苋红外衣。“不论如何,我也要去找他。”
砚零溪起身相送,仍是一脸友善,“祭酒大人。此行江南并非易事,如若有麻烦,淮南道的镖局大多属武林联盟,可随时联络。”
“砚十一少。”月江寒回身凝视着砚零溪,“我还没完全相信你的话。”
砚零溪笑意不减,点点头说:“不愧是祭酒大人,足够谨慎。本少也不强求,想必叶兄深意,大人更能体会吧。”
“那么。”月江寒眸光一掠,那狐疑的眼神忽然贴近,挂着一抹冷笑在砚零溪颊边轻语,“叶风庭对你所托之事又是什么呢?”
砚零溪长长吸了一口气,身躯微微后退,却见门外扫过一股至刚至烈的灼热剑气,直朝月江寒脊背袭来。
几乎同时,一道漆黑的苍劲身影随着剑气疾步而来。
月江寒眉心一皱,左手持黑剑迅速迎击,灰与橙两团剑气相撞,“轰!”一旁的雕花木门崩然而碎!
“天涯,住手。”砚零溪挽起灰袍侧身挪过,抬起扇柄挡在成天涯墨衫胸口之前。
月江寒扬起那一抹带着戏谑意味之笑,“成统领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护十一少。”
“哼。”成天涯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搭理眼前这个人,只是把砚零溪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月江寒抬手掸了掸残留的剑气,“成统领中了火毒吧,方才的招式携带一股火烈之气。”
“小毒而已。”成天涯露出厌恶的表情。
“呵。”月江寒轻笑,扫过成天涯的神色,随后转过身踏出房门,“解黄泉烛之毒,至阴至寒之地,一年为期,方可痊愈七成。算不上小病吧,成统领。”
“慢走不送。”砚零溪眼珠一转,悠悠说道。
月江寒收起黑剑,持赤竹横笛于嘴边,“哈。”那一道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空余不淡不深、亦悲亦愁的笛声,愈听愈悠远。
第63章 筹谋者谁
三更天,笛声远去之后,绛州刺史府又恢复了静默。“那么。”砚零溪拍了拍成天涯的肩膀,然后看了宁静远一眼。“静远,把这家伙拖回去休息。”
“有事。”成天涯直挺挺立着,似乎不为所动。
砚零溪眼神微动,“哦?”
“咻!”成天涯腕部一甩,一枚灰色令牌窜入砚零溪左掌,随后兀自踏出门槛,扬长而去。
“哎,什么脾气。”砚零溪无奈摇了摇头,摊开掌心,映入眼帘的便是令牌上的飞云十字剑纹,他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宁静远瞥过令牌,“这是第二道云玄令了,看来联盟急着要我们回去议事。”
“嗯,也许只有你一个人回去了。当然,是在送走成天涯之后。”砚零溪眯眼点点头。
宁静远一听,面露疑惑,不由愣住。
“武林联盟,八万六千名成员,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筹谋。”砚零溪将折扇悬在腰间,“三个月前,岳阳楼之会,联盟、江月楼、剑室派三方势力剑拔弩张。当时江南大仓全员戒备,列阵淮南道与江南道的边界天渡河。联盟方面为作应对,让江淮派剑师率领本派三部主力与之对峙天渡河。”
宁静远思索片刻,“江淮派剑师,你是说景林笙?你要让他入局?”
“不是我,是盟主的想法。”砚零溪淡淡地说,“更何况三姐已是家主,我也不好总抢她风头对不对……”
宁静远疑虑未解,“还有别的理由,是么?”
“哎呀哎呀。”砚零溪一声讪笑,“静远兄学聪明了嘛。”他摊开手掌,挪开灰色令牌,其下还压着一枚很薄的黑玉令。
宁静远看了一眼,“这次是砚二少还是三小姐的传信?”
“都不是。”砚零溪目光中带着一丝神秘,“能让本少亲自走一遭的,当然只有……”
长夜将破晓,绛州城外,阡陌旅客,愈渐稀疏。东方一线苍白之际,一辆墨色马车急急而来,不远处,落辰驿站的镖旗在五月的细风中猎猎作响。
“天涯啊天涯。”砚零溪闲适地靠在车厢一角,双臂枕于脑后,“黄泉烛不扩散已是万幸,你还和人家动武。”
由于火毒缠身,成天涯只穿着短袖半开襟的墨衣,他闻言只是撇过头,不想多做解释。
前方,一名裹着玄黑色帽兜长袍的人直挺挺立在道路中央,胸前的飞云十字剑纹分外扎眼。墨色马车不由得急停,黑马发出一声长嘶。
砚零溪叹了叹气,“今晚的不速之客真多呀。”
“有人在挡路。”车厢内,宁静远修长的睫毛闻声微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而此刻李青舟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发出均匀的气息。
“敢在绛州阻挡砚家马车。”成天涯拳头一拧,露出不悦之色。
砚零溪眼珠一转,抬臂示意其他人不必外出,“不露脸玄黑长袍,云玄门。难道……”折扇在手,挑起墨色帘帐,朝外走去。
下车之后,砚零溪恭敬地朝不速来者行揖,道:“暮副门主,有失远迎了。”
云玄门副门主、玄部总领暮百里扯过玄黑色长袍,兜帽翻下,露出他一贯稳重泰然,“砚十一少。”
“我昨日的传书中不是说了要暂缓几日回云玄门?”砚零溪瞥过暮百里身后的驿站,有六名灰衣云玄门弟子抱剑来回踱步。
通常来说,白、蓝两色装束的云玄门弟子均属云部三宗,灰、蓝装束的则属玄部三宗。
“但是。”暮百里稳静的眼神似乎变得暗沉,他一挥黑色大袖,两张风格截然不同的信函落在砚零溪手中。
一张玉白色,印有剑室派七叶标志;另一张青瓷色,印有三星江天标志。
显然,这封信笺,分别来自剑室派与江月楼。
砚零溪打开信函,玩味的笑容愈深。“这可真有意思。”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发来信笺陈述此事。耐人寻味的是,剑室派宣称江南大仓杀害了叶风庭,而江南大仓称是剑室派所为。”朝霞之色穿过暮百里的发鬓,照亮了那张谨然沉稳的脸庞。
砚零溪一甩臂,信函从窗缝中飞入车厢,“静远,你看看。”
“你的想法是什么?”暮百里盯着砚零溪,微风拂过后者的发丝,似是细思,又似是谋算。
暮春五月,风和景明,晨曦与朝霞辉映之间,一翼北归旅雁,飞过云雾掩映中的仙室山上空,俯瞰剑室派繁华兴荣的八剑宫之七,穿过峰峦层云,最终落在了仙室后山。
这片后山静林之中,坐落着一处空幽的道观,也就是剑室派八剑宫之首,紫霄龙泉宫。
紫霄宫内静谧无杂声,直到晨钟响起。
剑室派有八剑宫,后山为掌门剑宫,紫霄龙泉宫;前山有两大宫、五小宫,五宫又名五龙宫,信奉战国时期剑祖欧冶子所铸湛卢、胜邪、纯钧、鱼肠、巨阙五剑。传说,五剑最终皆入水化为龙王。
两大宫则为同尘泰阿宫、和光工布宫。
通往后山紫霄宫的山间小路已显荒凉之态,遍布茂密的荩草,石阶长满了苍苔。
紫霄宫百步之外,有一野冢孤立,两株矮松侧于两旁,朴实的石碑却是干干净净,不沾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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