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苑闭了嘴,当着影七的面把玄龟心甲佩进心口,贴身戴着,低头亲了亲他额角:“你别这么自卑,你是鬼卫,在王府里也不过在王爷之下而已,比我这个世子都低不了一级,你看影四那个态度就是了。”
影七看见世子殿下不光收了自己的礼物,还亲自贴身戴着,心里温暖安慰。
“是。”影七点头答应。
李苑又给影七喂了一碗鸡汤,反复问他确实吃饱了,才放了碗。
李苑头一次伺候人,居然觉得比被伺候还舒服,心情颇佳。
一时想起旧事,问起影七:“当年在秦淮,你一个人绞杀叛徒的事他们都与我禀报了,听说你当时受伤也不轻。”
影七摇头:“那个银铃镯,被李掌事没收了。”
那是世子殿下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想偷藏下的,叮铃的响声被李掌事听见,拿过来收走了,那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也不知道被随手扔到了什么地方,影七后来找了个机会去那里翻找,一直都没找到。
李苑从衣袖里摸了摸,摸出一串色泽已经有些黯淡的银铃镯:“是这个吧。”
影七的眼神立刻亮了。
“李牧岚把扇子还我的时候,把这个也一同还我了。”李苑笑笑,“我想着是你戴过的,就没扔,让流玉收起来了。”
影七赶紧点头:“嗯嗯。”
李苑一扬手,把银镯拿到影七够不着的地方:“我给你买新的,买贵的,别戴这个了,都旧了。”
影七眼神立刻黯了,焦急道:“不、就这个……就很好……”
李苑托腮瞧他:“为什么呀?”
影七轻声说:“因为是您送给属下第一个……”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李苑扬唇笑起来,“那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影七耳廓发红,抱膝坐在李苑面前,羞得把头埋进臂弯里。
“真的,你过来,亲我一下。”
“你喜欢我嘛。”
“快点。”
“又不听话。”
任凭李苑威逼利诱,影七就像个小贝壳一样,缩在壳子里,红着耳朵尖不动弹,戳他一下,他就只肯吐个泡泡出来。
李苑爬上床榻,一手支在影七身边,一手把影七从臂弯里捞出来,托着他下颌,偏头亲上他嘴唇,含着他的下唇吸了吸。
我的天,这小影卫是甜的。
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害羞,喜欢谁就是要当场亲他才行。
影七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发烫了,昔日冷淡的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眼睛弯了弯。
终于笑了,堂堂世子殿下想哄笑他可真难啊。
“喏,给你。”李苑把旧了的银镯塞给影七,“我去老爷子那边看看怎么样了。你先休息,每日魏世医都会过来给你看诊,过两天身子好了再去我那儿守夜。”
“谢殿下。”
影七颔首恭送,眼神温柔。
低头摩挲手中的小银镯,他那时为了扮名倌温裳,饿了两个月生生瘦了两圈,手腕特别纤细,当时年纪又小,现在这个小银镯都已经戴不上了。
他打开橱柜,小心翼翼地把银铃镯也跟自己的宝贝们安置在一起,现在攒了好几件了,一个小银勺,一个钱袋,一根世子殿下的长发,一幅殿下亲手画的画像,又多了一枚小银镯。
如果能一直留在现在,还想什么未来呢。
已经足够满足了。
三日后,刑堂里,除了被世子殿下派遣出去做事的影初不在,几个鬼卫又聚在一起。
影四面无表情站在镜架前,身上一袭柔滑墨云锦,靴面崭新,直至手肘的长手套上绣着天香牡丹纹,左肩亦绣牡丹纹,护腕和肩上轻甲都用了百炼金,轻便结实。
额间束带和蒙面黑缎都嵌着藏银镶边,牡丹暗纹,料子和版型全部换新,显得身型修长,低调贵气。
“这是什么……”影四看着铜镜里自己一身装束,额角青筋跳了跳。
影焱坐在镜架前,顺便抿了抿胭脂,朱唇更显得娇艳动人,新鬼卫服制分了男女,影焱的鬼卫服下有短裙摆和束腰,既不影响行动又美观。
影六坐在一旁的刑架上傻呵呵托腮赞美:“焱姐真好看。”
影五把额带绑在眼睛上,到处得瑟,听见影六说话,掀开额带一角骂他:“小六子你装什么装,这衣裳就是你设计的吧?你给焱姐做裙子,你当我不知道呢!绑脑门儿上这一条儿是啥啊你说说。”
影六皱眉:“你懂什么,衣裳要想看起来,啧,整齐,上下就得呼应,颜色呼应花纹呼应,所以就加这个护额……”
影五恍然大明白:“哦,就是没啥蛋用呗。”
影六:“……”
影七拍了拍影五肩头,双指一压额带上的牡丹纹银饰,即刻响起一声细小的机括响,一根铁针倏然穿出额带,转瞬间又缩了回去。
“手脚都被对方束缚时,脱离牵制用的。”影七淡淡道,“前后都有,应该是用头撞吧,被从身后控制的时候。”
影五一噎:“就是,我早说了,小六子就是个天才。”
第三十四章 溪云初起(一)
老王爷在茗竹堂里靠坐着翻看账册,影四在身旁等候。
老王爷问:“这个月的出项这么多?不过年不过节的,苑儿干什么了?”
影四道:“给鬼卫们做衣裳。”
老王爷乐了,捻了捻影四身上的布料:“啧,墨云锦,苑儿比本王还大手笔。嗯,不错,是该换换布料了,这个暖和。”
影四本想劝王爷管制管制世子殿下铺张浪费,这下不用劝了,父子一个样。不由得惊异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纵容溺爱儿子的父亲 。
老王爷问:“你觉得影七如何?”
影四想了想道:“为世子殿下挡毒酒是属下没有预料的。”
老王爷无奈叹息。
影四又道:“鬼卫入府,照例需考验三次,之前出影宫时考验过一次,挡毒酒抵一次,还有一次,若他能通过最后一次,将无条件成为鬼卫的一员。”
老王爷摆了摆手:“你去安排吧。”
“是,属下告退。”
老王爷其实想让影七死。却又可怜自己的苑儿,自幼丧母,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若是直接给他杀了,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罢了,估计过一阵子就移情别恋了。
傍晚,影七训练结束按时去世子卧房守夜,此时正端正站在世子殿下面前,让殿下从上到下欣赏。
影七发丝半束,用银甲牡丹扣挽着发丝,全身装束漆黑,在烛光下隐约透出藏蓝色,左肩的牡丹纹栩栩如生,肩头护着镂空轻甲,腰腹上仍旧为了灵活而未加护铠,勒上百刃带后显得腰腹劲瘦,肌肉线条呼之欲出,额前一条精致繁复牡丹银甲额带,自发间垂下带尾。
全身轻甲皆为百炼金所铸,比从前的铸铁轻甲不知轻便结实了几十倍。
王府鬼卫服制今非昔比,一套墨云锦衣织造价满打满算六百五十六金。
李苑满意地双手搭着影七肩膀,夸赞道:“给小六儿加月例!这个月的翻番儿!”
影七低声道:“殿下,属下这般……太奢侈了。”
李苑拂袖坐回软榻边,跷起腿道:“要的就是奢侈,大气,好看,不然我这么多银子怎么花啊?”
“救济灾民?哈哈哈越州什么都有,还就是没有灾民。”
当年越州大旱,连年未降一滴雨,路上随处可见满地饿殍,再就是飞快席卷了越州城周遭的瘟疫。
当时老王爷也是焦头烂额,同越州刺史官吏和朝廷派来的几位督察大人,焦急得嘴里起燎泡。
李苑当时十五岁,自己在房里半个月未出一步门,再出书房时,顶着眼下一圈乌青半夜悄悄去找了老王爷,把一摞废纸扔到他爹桌上,随口道:
“老爹,这破纸是你扔我书房里的吧?不要不要,你拿回去,我出去玩儿了啊,找梁霄儿去洵州玩儿水去,咱们这儿快干死了,什么破地方。”
老王爷当时差点把肝儿都给气出来,连骂他败家子不肖子,不知体恤苍生,只顾自己逍遥玩乐,指着鼻子把人给人轰走了,跌坐在桌前,翻了两眼那摞废纸。
居然是一整摞写好的救灾之策,有理有据,绝非纸上谈兵,连引水灌田的水龙车图纸都夹在里面了。
更可贵的是,寻常孩子若能写出一两条良策,谁不是要炫耀到满城皆知,李苑却是半夜一个人来找他,那么一番说辞,每张良策的落款,写的都是齐王爷李崇景的名字。
老王爷凝视那一摞赈灾之策许久,终于明白他与王妃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王妃生产时,有个浑身蒙的严严实实的女人要求见王爷,说要献宝。
打开包裹了几层的宝物长匣,里边安放着一条龙王骨。
老王爷和王妃大惊,命人将门窗都关严实,仔细听这女人娓娓道来。
她称自己观天象,帝星隐,霸星现,这孩子是帝王命,然命途多舛,将踏六层枯骨、十三头恶鬼登帝位,想保命,便让他隐去锋芒,以顽劣之态示以众人。
这条龙王骨要做成一把弓,并用凤凰筋作弦,为李苑镇着命数,弓名“帝王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