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 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生活习惯的人, 自然对帝王的作息再熟悉不过了。
皇帝下朝后,若有事, 则召众臣于南书房单独议事, 无大事就独自在紫宸殿批阅奏折, 有时候废寝忘食,转眼就到了夜里——皇帝的生活比起一般官员来说, 或许还要忙碌些。
过去陛下是从不午睡的, 之前得了急症,醒来后精神常有不济, 若是午膳后不休息片刻,接下来就全无精神。
往日有童海在身边,到了点儿就想办法叫醒陛下, 今日他领了皇命去探望二殿下,身边的人不敢也没那法子把陛下唤醒, 所以齐钧就多睡了些时候。
童海扶着陛下坐起穿衣,一边回答道:“二殿下看着气色不错,老奴到王府的时候,七殿下恰也在,看样子正陪二殿下读书呢。”
自从二殿下回来,这两兄弟眼看着就更加亲近了,童海在珩亲王府看到七皇子,一点都不惊讶。
听每日传来的信,七殿下可是日日都到珩亲王府找二殿下。
若是过去,少不得有人明里暗里说些什么,不过这一次,有陛下亲口准许,嘱咐过“老七多去陪陪你二皇兄”,哪里还有人敢议论两个皇子来往过密。
起初其余几位皇子也去珩亲王府去得勤,但一连两个月下来,还真没人能像七殿下那样天天过去,没有一天落下。
“老二于文颇有造诣,这是趁有空,在指点老七呢。”
陛下提及这两个儿子,心情似乎很是不错,穿戴好之后,他接过童海手中的杯盏,饮了一口茶。
饮茶之后,精神恢复了些,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又问:“太后那边赐的补品,你给带过去了?”
太后亲自交代的东西,童海哪里敢怠慢:“陛下放心,是老奴一路捧着去的,上好的燕窝,丁点没损。”
齐钧点了点头,把事情交给童海,他总是放心的:“虽不算什么新奇的东西,但总归是太后的心意,待会儿你就叫人去慈安宫给回个话,说东西送过去了。”
失而复得,最是珍贵不过,太后对皇孙一视同仁的惯例,在二皇子活着回到京中的时候,就悄然发生了改变。
二殿下现在在太后面前,显然是最受关注的一个,连之前最受宠爱的七皇子殿下,都要暂时让让贤。
有什么好东西,慈安宫必是要往珩亲王府送的,哪怕是寻常的衣食,太后也惦记着珩亲王。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前提却是“不死”……没这个机会享后福的人,可大有人在。
“是,陛下。”童海一边应着,一边跟着陛下到了书房,上前开始研磨。
这种小事本不该他这个总管亲自动手,但在陛下身边时间久了,不让他来办,他不习惯,陛下也不习惯。
不过皇帝没有急着看奏折,而是跟童海说起事来:“你说老二气色好?老二回来,算算也两个月了,他的伤,该养得不错了。”
“别的老奴不敢妄断,但俗话说,伤筋动骨百来天……老奴想,二殿下的腿伤,怕是还得段时间恢复。”
童海想起自己去珩亲王府看到的二殿下,虽然面色已经养回来了,但还不能下榻走动的样子。
他去太医跟前问过话,听御医的意思,要想好个透,最好再休息个月余。
不过,童海听陛下语气,能猜到其中一两分意思,听齐钧这样说,他心里立刻明白了:陛下这是希望二皇子快点好起来,重新领事。
说来这大半年,宫里、朝堂皆是不安生。
去岁冬季陛下感染风寒,又有贪腐一案牵动甚广,连累大皇子也病了一场,之后二皇子去少海差点丢了性命,再加上海事未平,真是一事接着一事,就没个消停。
仔细想想,掌户部的大皇子、掌吏部的二皇子接连出事,五皇子的兵部倒无事,但因着五皇子近半年把精力都放在了彻查贪腐一案上,多少有些自顾不暇,也谈不上多好……陛下希望二殿下尽快回归朝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二殿下还未回青州的时候,就曾有人传言,道当初鲛人到青州来,跟他们来往最密切的,就是五皇子和六皇子。
有如此密切的交往,两位皇子却不仅没看出对方品行不端、包藏祸心,还想方设法供其享乐,委实糊涂。
虽然没人直接说鲛人背信弃义、害二皇子差点丢了性命跟两位殿下有关,但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是到陛下面前剖白了一番,言道自己不可能借鲛人之手暗害手足。
童海起初还在想,为何两位皇子要这样跑来解释,有些多此一举的意思。
后来再仔细想想,这种说法私底下再怎么传其实都无所谓,可真要让皇帝听进去了,那就完了,与其放任其流传下去,不如亲自在皇帝面前解释,主要是表态。
鲛人在京中如何行事,陛下也有所耳闻,当时没有发作,是为了鲛人皇的面子,但心里有没有计较,旁人不知。
如今有了这样的说法,面对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自辩,陛下没有表态,没有宽慰两位皇子,但也没有展开追查的意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拿不准帝王的意思。
童海觉得陛下最近的心思深了,常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像过去那般果断就能做什么决定。
有时候他都觉得陛下已经准备拟旨意了,到最后又搁下笔来,也不知道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老大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办事聪明多了,”陛下似乎有意跟童海说上几句,又道:“老六今岁及冠,老七明年及冠,也到了该领正经差事、提朕分分忧的时候了。”
童海闻言,微微抬头,却没有开口附和。
——皇子领事之前,通常还有件大事,那就是封王啊……
……
童海走后,齐璟跟齐珩又说了几句,他还没提自己要走的事,二皇兄倒先说了起来。
“前段时间有父皇口谕,我经常找你过府,旁人也说不得闲话,不过接下来,你若还是忙着陪我,哪有功夫去做别的事情。”
齐璟闻言,心中一动:“皇兄的意思是?”
“赈灾的事情,五弟做了一半,就把注意力都放到查案上,那些受了灾却没能得到朝廷抚恤、又或者因为贪腐案受到一点牵连的官员,此刻指不定如何埋怨老五呢……若现在父皇提出让你和老六领事,朝中上下,多半是支持的。”
皇子在及冠前后封王领事,本就是惯例,只是老七跟老六差了一岁,按照父皇以前“好事成双”的偏好,说不准会提前给七皇子封号,好叫他跟老六一起办差。
齐珩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放下心来好好养病。
——老七就要入朝了,现在老五和老六肯定着急,可他们越急躁,他越要不疾不徐,这样父皇才能看得清,谁是真想做事,而谁在想着争权。
“多看多听,总有用上的一天的。”齐珩轻轻拍了拍齐璟的手背,似对他将来所为颇为期待。
齐璟点了点头,但心里其实并没有太激动和高兴。
与皇兄告辞后回到府里,他把自己不用再日日去珩亲王府的消息告诉了身边的人,高兴的小十一立刻扑他哥怀里。
齐璟不想打击孩子,说自己不用去珩亲王府是因为得做别的事情了,所以只能把十一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个小没良心的,二皇兄和皇嫂白疼你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齐璟也明白,人的感情总归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
他愿让少玄和十一占据自己的全部时间,但未必能为二皇兄花费同样的精力和时间。
他可以在危急的时候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二皇兄和他的妻儿,但若叫他为此做出牺牲,齐璟自认为自己还做不到如此伟大。
二皇兄能够活着回来,齐璟当然是极其高兴的,但不得已走上这条争储之路,齐璟觉得自己未必能如二皇兄期待的那样奋不顾身。
小十一被哥哥说了,讨好地对他笑,扭动了一下要下去走,牵他手拉齐璟去院子里看莲花和莲蓬。
这段时日府里的莲花开得盛,但齐璟白日都不怎么待在家中,小家伙想跟哥哥一起赏花,都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哥哥早些回来,虽然齐璟说明日不去珩亲王府了,但小十一还是想立刻就去赏荷。
“啾啾啾啾~”小赤羽也想亲近舅舅,就没有让重九顶着自己,扑哧着小翅膀呼喊齐璟。
等齐璟把它接到自己的肩膀上,小赤羽就像往常一样,用嘴喙轻轻啄了啄七舅舅的侧脸,以示亲昵。
小家伙的嘴喙明显比之以前要尖锐一些,但它用的力度很小,所以不会伤到人。
齐璟侧了侧头,因着看过去的角度太刁钻,不能很好地观察它,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年小赤羽长大了不少,起码从一个小球球,变成了一个稍大的球球。
齐璟想:这孩子再继续长大,应该就会往成年体华丽的形态发展下去了……只是不知道它何时才能学会恢复人形。
它保持这幅样子,确实有利于他们保护小赤羽,但齐璟总觉得先祖返魂能够尽快恢复人形,对它的身体也许好些,所以无比期待有一日球球也能跟十一一样,嘟着嘴跟他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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