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微微皱眉,看见两人身形交叠,脸上闪过一抹厌恶,脚步一顿,生生没有踏进来,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很快走远。
崔不去立马松开凤霄,而且还往后退了两步。
凤霄:……
崔不去摊手:“为防你先推开我,凤府主,毕竟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经不起你像上次那样直接将我甩在墙上。”
凤霄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跟上他们!”
白日里人不少,玉秀二人离开暗巷之后,反而走了人最多的街道。
崔不去被凤霄抓着腰往前走,只觉足下生风,几乎不怎么费劲,人就自然而然地移动,而且一路疾行,都没撞上路人。
远远的,玉秀他们在路边一个面摊坐下。
四周人来人往,毫无遮挡,但正因如此,他们反而更容易观察到可疑之人,说话也更加方便。
“不能再往前了。”凤霄道,也就近找了个茶寮入座。
双方隔着三五个摊子,距离固然足够安全,但凤霄的耳力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听见他们在谈什么了。
“玉秀的武功比你还高?”崔不去好奇道。
“相差仿佛。”凤霄拿出茶杯摆好,又要来一壶茶,却不是忙着倒茶,而是开始洗杯子,将茶水倒入杯中,用来洗另外一个杯子,再把水倒掉,重新倒水洗,如此反复五次,才一脸嫌弃地停下来。“现在我们在暗,玉秀在明,这是优势,在我们摸清他来此的目的之前,没有必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你别一直盯着他看,高手的感知非常敏锐,他有可能察觉。”
崔不去慢吞吞收回目光:“我在看他们说了什么。”
凤霄:“看?”
他随即领悟:“唇语?”
崔不去:“嗯哼。”
凤霄绝不承认崔不去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自己惊喜。“那他们说了什么?”
崔不去:“另外一个人背对着我,看不见,周围人太多,总有人挡住,我只能分辨玉秀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段栖鹄会否赴宴。第二句是:做我让你做的。”
凤霄朝玉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正好起身离开,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不复去向。
“你有什么看法?”凤霄问道。
崔不去:“一、玉秀跟段栖鹄可能认识,但段栖鹄并不知道玉秀来了且末。二、他们可能会对段栖鹄不利。”
凤霄沉吟道:“玉秀此人,的确是够神秘的,晋王更不可能与一个远在千里的马贼头子有什么联系。”
崔不去知道他这是想交换情报,便道:“左月局也只查到他跟着晋王之前,师从天台宗,而且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必定需要在师门之内潜心苦修数载,段栖鹄一直在边陲活跃,从未去过江南,按理说,两人之间应该素无瓜葛。”
凤霄道:“潜心苦修,也未必一直要在门派里,你看,像我这般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就成就旁人未有之成就,世间也是有的。”
崔不去忽然咦了一声,拍拍身上,又低头寻找,像掉了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看见?”崔不去疑惑道。
凤霄:“何物?”
崔不去:“你的脸皮啊,怎么不见了?”
凤霄:……
损完对手,崔不去通体舒畅,便续道:“先不细究玉秀跟段栖鹄的恩怨,段栖鹄身边高手环伺,他本人也是一流高手,就算玉秀亲自出马,也未必能一击得手,更何况是别人。所以玉秀找的人,要如何才能有机会接近他?”
凤霄摸着下巴:“下毒?美人计?也不对,要真有那么容易,段栖鹄这些年早就死上无数回了,恨他的人肯定很多。玉秀如果不自己出手,就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最好是段栖鹄不设防,或者无法设防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似想到什么,抬眼望向崔不去。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不约而同道:“寿宴!”
话音方落,方才与玉秀同桌的那个人起身结账,朝相反方向走去。
凤霄崔不去顾不上多说,跟着放下查钱,循迹而去。
“那人武功如何?”崔不去依旧被带着跑,但他发现这里凤霄与对方的距离明显拉近很多,不像对待玉秀那样谨慎。
“还不错,但没到能发现我的地步。”凤霄道。
对方走得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急着赶路,甚至还在路边停下,买了两个烧饼和一串点心,才继续走。
两人跟了一阵,发现那人去的地方很寻常,周围全是寻常百姓住的宅子,他进的那个院子,还有两名孩童在门口玩耍,见了他便迎上去喊爹爹,他将吃食分给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起来,有说有笑入内。
凤霄和崔不去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分道扬镳,分别前往解剑府和左月局在城中的据点,让人去查方才这人的来历,崔不去这边的人,在且末城中已经住了五六年,对城中各处了如指掌,尤其对且末城内稍有名气的人熟稔于心,只稍将人派出去查到,很快就回来禀报。
“郎君,那处宅子的男主人名叫童阳舒,乃是兴茂身旁的三管家。”
崔不去不动声色问道:“兴茂手下的管家很多。”
对方恭敬道:“不错,兴茂家大业大,除了后院家眷之外,还有三位管家帮他掌管家事,据说大管家是心腹中的心腹,排场派头也很大,寻常人轻易不得见,二管家则帮忙打理兴茂的外务,三管家负责前院琐事。”
听见最后一句话,崔不去心头微震,似乎找到其中一些疑问的答案。
“我听说兴茂的老母亲,过几日就要大办寿辰,那么这寿宴,该是由三管家来负责了?”
手下人道:“若不出意外,的确是如此。”
这下真有热闹看了,崔不去心道,他无意在此多逗留,匆匆便返回客栈内。
凤霄比他早回来一步,正在房间里喝茶吃点心,表情悠闲,看见他推门而入,就笑道:“看来是查到什么了?”
崔不去狐疑道:“你为何这样高兴?你与段栖鹄有仇?他死了你很开心?”
凤霄:“我与段栖鹄没仇,不过有人处心积虑要他死是真的。我高兴的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了。”
他抽出一张请帖放在桌上,朝崔不去的方向一推。
崔不去拿起一看,面露讶然。
凤霄得意道:“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崔不去点点头:“的确值得高兴。”
他这“龟兹王之侄”的身份刚暴露出去,兴茂老母六十大寿的寿宴请柬就到了,可见兴茂反应之快,手腕玲珑,难怪能在且末城内雄踞那么多年。
凤霄想必也已查到与玉秀联络之人的身份:“兴茂府上的三管家,与晋王谋士,天台宗弟子勾结,有意思!我本来还想着如何设法弄到请帖,看来还是龟兹王的面子大。”
崔不去慢条斯理道:“夫人刚刚没了孩子,身体大伤元气,正该卧床休养,今日为了验尸,已是让你伤神,寿宴你就不必去了,我带上乔仙即可。”
凤霄:“阿凤为了郎主,别说区区一个孩子,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寿宴上必有变数,若我不在你身边,又怎么放心得下?”
言下之意,休想撇开我独占功劳。
崔不去笑道:“出嫁从夫,你若学不会如何为人妻子,那我只好将你休弃了。”
凤霄:“妾虽然没了一个孩子,肚子里可还有一个郎主的骨肉呢,郎主难道就这般薄情寡义?”
两人看似胡说八道,实则是崔不去不想让凤霄去赴宴,凤霄则表示一定要去,如果对方不让他去,他必然也要搅黄崔不去的好事不可。
乔仙正好过来为崔不去例行把脉,刚走到外头,就听见崔不去在里头道:“你也不过是我生孩子的工具罢了,不要太过高看自己了。”
乔仙:……
她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心说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第47章
几日一晃而过。
若说在此之前,崔不去和凤霄对且末城两大势力还没有一个直观了解的话,寿宴这一天,才真正让他们见识到地头蛇兴茂在本城的影响力。
从他们接到请帖的那一天起,城中便开始张灯结彩,布置寿宴,短短几日里,满城都挂满了大红灯笼与绸带,纵然且末城并不大,但这笔开销也非得豪富之家才能消受得起。
家大业大可能已经不足以形容兴茂了,作为鄯善王的后代,当初鄯善灭国,鄯善王带四千余户奔逃到且末城落地生根,将鄯善国的国库一同搬过来,这些年经过三代经营,兴茂的产业遍布且末城不止,据说在六工城,乃至大隋与南城的京城,也都有铺子分号。
有了钱,自然需要更大的力量来守护财物,据说末代鄯善王打从兴茂五岁起,就请来武功高手教授自家孙子,可惜兴茂资质平平,至今也只能跻身三流高手的行列,不过他的护院保镖却一个都不少,每回出行必然前呼后拥,排场甚大。
凤霄与崔不去来到兴府门外时,此处早已车水马龙,喧嚣无比,兴府护卫从门口一字排开,将整个兴府都围成铁桶,上次他们见到的那位三管事就站在门口迎客,身后还站着两名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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