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娘被他这一声九娘喊得顿时忘了耗子,就道:“文会起初是我四叔崔珮所办,后来因着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祖父方才将日子定在每年五月,春末夏初之时,今年文会,应该是以榴花为主题,听说新任郡守也会前来参与,的确难得盛事。我祖父向来乐善好施,爱才惜才,二位既是读书人,不如随我一并去见祖父,若得他老人家喜欢,说不定还能留住崔家,不必自己去外头寻客栈住,可省下一笔钱。”
她虽与两人说话,但目光时不时在凤霄身上停留片刻,显然说话的对象有所侧重,更希望凤霄答应下来。
凤霄却注意到,在崔九娘提及她祖父时,崔不去嘴角一抹冷笑,若有似无,很快消隐无痕。
“这,会不会过于叨扰了,毕竟我等素昧平生……”凤霄犹豫道。
崔九娘笑道:“放心吧,祖父与我四叔,时常会请途经此地的才子名士留宿,不过,四叔如今不在家,你们恐怕得先去拜见我祖父,若二位公子当真才学横溢,我祖父必定会奉为上宾的。”
她这样一说,“年轻气盛”的凤霄果然被激得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自然不是那等胸无点墨的沽名钓誉之辈!”
崔九娘甜甜一笑:“那就太好了,明日一早,两位公子就与我一道入城吧!”
此时客栈房间已经悉数收拾出来,眼看天色暗下来,茶寮准备收摊,众人也都结束闲聊,陆续回到客栈歇下。
似这种人来人往的城郊驿处,被褥不可能天天换,哪怕是一个月换一次都是奢侈,凤霄想让东家换一床新的,只怕对方都找不到,但他是绝对不肯委屈自己的。
于是刚刚洗漱好的崔不去,就听见左月卫来报,说凤霄将马车上软枕褥子全都搬进房间里。
崔不去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挥挥手让对方下去,便踱到隔壁屋子。
入门便闻到一股皂角的香气,沐浴之后的凤府主,任由半干的长发披散,正侧躺在床上,只手撑住脑袋,一只脚高高架在另一只脚上面,嘴里吃着果脯,边上还有个客栈伙计,正翻着书,抑扬顿挫地念道——
“此日艳阳高照,却说那宋氏女子携婢带仆,至城外玉佛寺上香,行到寺外石阶下,忽见天色骤变,风雨大作……”
崔不去认出那伙计正是方才在客栈里跑腿引路的,粗识文字,还会像唱歌似的给他们报菜名。
结果凤霄立马让人家的长处有了用武之地。
再看客栈本来的床褥,早就被堆在桌子上了。
凤霄眯着眼,朝门口的崔不去招招手:“阿狗,进来啊,愣着作甚?”
崔不去沉默片刻,认真问道:“我想知道,天下武功前十的绝顶高手,私底下都是这副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崔不去沉默片刻,认真问道:“我想知道,天下武功前十的绝顶高手,私底下都是这副德行吗?”
佛耳:???我不是。
玉秀:???我也不是。我很优雅好吗?
第98章
凤霄听见他的话,噗嗤一笑。
“去去,你真会说笑,放眼天下高手,你见过似我这般玉树临风的吗?”
崔不去面无表情道:“他们是否玉树临风我不知晓,但放眼天下高手——”
他一指被凤霄压在身下的被褥:“论脸皮之厚,恐怕是无人能与你比肩的。”
凤霄啧啧道:“你用了我的姓名,我也没与你计较,大不了今晚让个位置给你好了。”
崔不去并不是一个像凤霄那样挑剔的人,但这间客栈里的被褥实在太久没有收拾晾晒了,上面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被子除了茶渍血渍,甚至还有鼻涕和不知名黄斑,连崔不去也很难若无其事躺在上面,说不定地板还要更干净一点。
在睡地板跟与凤霄同床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谁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地上既硬又凉,躺上一夜,别人不一定会怎样,崔不去则一定会得风寒。
凤霄挥挥手,丢了几枚铜钱给伙计,对方美滋滋拿着钱离开,不忘为他们带上房门。
崔不去身体不好,容易疲累,若夜晚睡得不好,白日里就更加困倦,是以没心思与凤霄抬杠,和衣躺下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凤霄却神采奕奕,辗转反侧。
这客栈的床本来就不甚牢固,一翻身就吱呀作响,何况凤霄不止翻一次身,他是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再平躺,再往左……
崔不去忍无可忍,坐起来:“你到底睡不睡了!”
“我心里头有个疑问,若得不到解答,恐怕睡不着。”凤霄无辜道。
崔不去冷冷道:“我只答应带你过来找余音琴,明日崔九娘要带我们去见崔氏的当家人崔咏,这是你的机会,在那之后,如何拿到琴,就是你的事了。”
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不理会对方了。
凤霄笑吟吟道:“去去啊,既然你说得如此无情,当初派一个人跟我来,或者干脆给我指明方向就好了,又何必千里迢迢亲自跟我过来?难道——”
二人本来距离就近,他微微往前,甚至就能闻到对方头发的皂角香气。
崔不去的头发与他的臭脾气截然不同,既软又滑,就是受身体影响,比常人略少了一点。
“难道,崔道长此来,另有目的?”凤霄拉长了调子,把话说完。
崔不去背对着他侧躺,动也没动。
凤霄不以为意笑道:“刚才见到崔九娘的时候,你脸色一变,我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的确与你有几分相似,说明你与崔家果然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崔九娘的兄长。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说明你根本就不想与他们有任何联系,所以这次,你应该是为别的事情而来的,是云海十三楼吗?”
“你上回说金环帮帮主宁舍我北上时,我给你说过,我也收到一条消息,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并未诓你,那条消息,的确对你有些用处,若你很想知道,我倒也不是不能说的。”
他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发现崔不去还是不为所动。
凤霄很难相信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忍不住伸脖子探看,却发现崔不去耳朵里堵着……
一团白白的棉花。
凤霄:……
崔不去嘴角含笑,正梦见自己把凤霄推入一个深坑,看着对方在坑里蹦跶喊叫,自己则环胸站在坑边,志得意满。
打从耳朵里堵上棉花之后,他就耳根清净,美梦之后,更是一夜好眠,所有扰人的聒噪之声悉数被摒弃在外面,直到翌日清晨自然而然睁开眼睛。
待他转身时,发现身旁凤霄已经不见踪影,门外隐约响起交谈之声。
崔九娘晨起洗漱,在院子里摆着古怪的姿势,看见凤霄出来,不由眉目带笑。
“裴公子!”
凤霄走过去:“九娘练的是五禽戏?”
崔九娘不好意思道:“是,这是孙大夫教的,我刚学未久,让你见笑了。”
凤霄道:“不必谦虚,我也曾练过五禽戏,你这一套,已算得小有所成了,崔氏一族素有名望,几百年来名家辈出,九娘既是崔家一份子,必然也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崔九娘被夸得脸颊泛红:“裴公子过奖了,其实我们崔家,要说聪明,当属我大堂兄崔斐,他生来早慧,十五岁时便已文采出众,闻名乡里,如今正与人一道编撰郡志,前任郡守还想将我大堂兄推举给朝廷呢。”
她言语之中不乏骄傲,凤霄含笑听着,适时插了句:“你的其他兄弟呢,想必也个个不凡吧?”
崔九娘摇摇头:“那倒没有,除了我大堂兄之外,其余几位兄弟,有的早夭,有的已经成家,如今与我年纪相仿,又还在家中读书的,就只有我的五兄了。”
崔九娘的祖父崔咏,膝下有四个儿子。
长子年过五旬,温厚有余,才干不足,但如无意外,将来肯定会继承家业。
二子在三十年前,就已英年早逝。
三子崔琳,资质平庸,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崔九娘,儿子则是崔九娘口中的五兄,崔斌。
四子崔珮,素有诗才,性喜四处游历,广交朋友,是崔咏最钟爱的儿子。
在博陵郡,崔氏一门声名显赫,是当地望族,就连每任新郡守上任,都要先来拜见。
如今世家高门地位尊崇,即便皇权高高在上,对待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也得多几分礼遇,就连大隋皇族杨氏,本身也是关中名阀。这些豪强大族同气连枝,休戚相关,对皇权的态度,也并非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只能抬头仰望,遥不可及。
所以崔家的大体情况,自然也很容易打听,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凤霄就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纵然其中还有什么隐秘内幕,那也不是崔九娘这等小姑娘能知晓的。
崔不去推门而出,便见凤霄与崔九娘在院中有说有笑,状若熟稔。
崔九娘看见崔不去出来,笑着打招呼:“凤公子,您醒了,前堂有早点,快去用些吧,吃过饭咱们就入城,随我去拜见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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