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要记住——人聚在一起时,就容易犯蠢,所以决议的事,还是要自己来做。”林恩山笑眯眯地看着李染枫,“染枫,我已将你武艺进阶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事情已告一段落了,那枚‘蠲髅丹’你拿出来用吧。”
“盟主。”李染枫掀衣跪地,不敢抬头,“弟子有愧,未敢禀报盟主。丹药被周钰恒偷走了。是弟子交友不慎,还请盟主责罚。”
“偷走了?果然是个滑头,跟他父亲一样——谁也不想得罪,凡事都先讲究个明哲保身!”
“还请盟主责罚!”
“其实这也并无大碍,你也不用过分自责。有些事情你想不到,做长辈的自然要替你多想想。”林恩山笑着将面前的茶碗推了过去,“你那颗,不过是有些稀有些的内伤药罢了。真正的另外半颗,在这里。”
“盟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染枫惊愕地抬起了头。
林恩山并不急于回答,只笑眯眯地督促着李染枫将药茶全部喝完。
李染枫盘膝坐地,运功。
林恩山自己与自己博弈,自得其乐。
一个时辰后,李染枫缓息收功,重新睁开眼时,眼内如古井凝波,再难以掀起波澜。
“功力提升了几重?”林恩山并未抬头。
“堪堪精进了两重境界,是弟子无能。”
“这‘蠲髅丹’,本来就是越年幼时服用,效果越好。武境一途,越往上走,越难精进。你进步飞速,无需心急。不过,到底还是晚了几年……”林恩山手抚胡须,拈起一枚白子,放入棋局。
“弟子不解……”李染枫虽口称疑惑,但却是一脸的凝重。
“你年少心善,难免易被歹人利用。我不过是看着你,提前将丹药喝下去罢了。”
“可是……大会的奖励……”
“进昆仑讲武堂受昆仑保护?!哈哈!我倒是有心。可惜啊,昆仑已经不在了。”
“弟子是好奇,一旦获胜的不是弟子……”
“这一子,就需要进退有度了。”林恩山又拈起一颗黑子,放入棋局。
棋盘内黑白两色纵横交错,每一子都固守己位,竭力厮杀。
“我提前接到线报,白元奉并没有受伤。那么,这药到底是用来救谁的,会让魔教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林恩山抬眼示意李染枫站到近旁来,“一个关键的点,我不过是先走了这一步。看,众叛亲离,人心尽失!哈哈,好棋啊,好棋!”
“弟子懂了。盟主睿智。弟子受教。”
“你果然一点就通。不过,你也只知其一,不解其二——我手中有颗棋子,因为外物羁绊,变得有些不大听话,我必须早些替他断了某些杂念。至于这颗本来成为死棋的地方,稍作灵活变通。瞧,这一出离间计。”
林恩山指点着李染枫来观棋局,将被吃掉的棋子,从棋盘上拣了出来:“这些称为‘变数’的,都不能留。”
“棋局复杂。弟子愚钝。”李染枫垂手而立,眼中波澜不惊。
“你要学的地方还多,不要紧,慢慢来,早晚有你亲手执掌的时候。”
*
姽婳楼当家花魁霁月姑娘,拒绝了名家大师们的字画观赏邀约,沐浴更衣以后,开启了顶楼的雅间,亲自焚香烹茶,招待了一位贵宾。
周钰恒一反常态,省略了繁琐的步骤,直接坐下,便开始自斟自饮地喝起了酒。
姽婳楼名义上的主人霁月姑娘——画眉,向跟在周钰恒身边的黄离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黄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个手势,表示主人心情不好,请任他随意吧。
画眉轻轻挥帕,将等待周钰恒净手、熏衣、漱口的丫头都打发了下去,亲自上前,替周钰恒满上一杯。
淡烟流水画屏幽,宝帘闲挂小银钩。
两人静默无声,一人只管倒酒,另一人一杯接一杯地统统喝掉。
不过片刻,一酒壶的酒,已经见了底。
“画眉。”周钰恒停杯开口,“老魔尊留下的产业,以后,就由你全权接管了。”
“主人!”黄离与画眉同时错愕地惊呼出声。
“今日之败,错都在我。”周钰恒讥讽自己,“怪我自己,狂妄自大。也怪我自己,鼠目短视。”
周钰恒面现痛苦、纠结、难过等种种神色,他轻抚着短匕“生光”,将匕首狠狠地抓在了手里,扎在了桌子上。
黄离上前欲劝,被画眉以眼神止住了。
“老魔尊死前是将教内的生计托付给您的。我不会接。其他人也绝不敢接。”画眉斟好一杯香茗,推给周钰恒,同时,对黄离使了个眼色,“人皆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有赏心乐事,多喝一杯是助兴,心有烦事,喝酒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清醒一下,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钰恒静默无声地抚摸着“生光”的匕刃。
“至少今夜……但求一醉。”周钰恒手持酒杯,敲了敲案几,“来!上酒!要烈酒!换大碗来!”
服侍的丫鬟为难地看着周钰恒,见画眉已做主地颔了首,这才如释重负地匆忙退了出去。
楼内到处是歌舞欢笑。
有姑娘们与客人的玩闹调笑声,顺着窗棂,层层透入屋内。也有丝竹管乐,吟诗作对的声音,衬得顶楼,越发冷清得诡异。
周钰恒用灌醉自己的态度,只一碗一碗不间断地喝着酒,喝得又急又快,还时不时若有所思的紧锁着眉头。
“有酒无乐,岂不无趣。楼里新来了几个姑娘,才□□过,琴音勉强入耳,不如我招她们来,替公子解个闷?”画眉斟酒之后,故作轻松地请示着。
周钰恒的心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闻言也只随口应了一声。
画眉颇为轻松地微笑了起来,亲自起身,交待了手下,请了楼内千金难一见的“诗书琴棋画”方面皆有所长的四位当家花旦上了顶楼。
顶楼一时灯火通明,四笔生辉,往来人手,络绎不绝。
四位花旦燕瘦环肥,各有特色。应付过各色刁钻胡闹的客人,头一次四人齐聚,面对一位不吵不闹,只默默喝酒,酒品极佳的优雅贵公子,都摸不清来人底细。又见当家花魁亲自斟酒陪笑,只内心暗暗地吃惊,心里自是十二万分地重视。
“公子……”其中一人端庄地施礼下拜并轻唤了一声,声音如黄莺婉转,雏凤清啼,不带半分的尘俗之气。
“你们随便弹些什么来听听,不用紧张。”周钰恒放下空荡荡的酒坛,又开了一坛新酒,有几分认真地咬着舌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四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觑。原来这位公子也只将几人当作了初入花楼,不懂规矩的新丫头。
画眉忙出面安抚四人,解围道:“这位就是你们整日吵嚷着要奸商一面的此间主人。你们只唤他作周公子吧。公子难得有空来一次,姐妹们不必胆怯,只挑几支拿手的曲子,好好替公子解解闷。”
四人私下交谈了几句,分别吩咐下仆取来琴瑟笛笙,或站或坐,各各寻定了位置,以古琴为主,和音而奏。
四人原本就于隐约一项各有造诣,此次又挑选了各自的拿手乐器,更是遇见了难得的同场竞技,都不由得升起了一番争胜心,展露着生平的绝学。
琴瑟和鸣,笛笙相随。高雅的乐音不俗的技巧,悠悠荡荡逸出楼外,逐着星云彩月,迷得楼内无数文人墨客昏昏乎乎,飘飘然不知何所至。只觉得真真配得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盛赞,只盼着众姑娘能一直合奏下去。
周钰恒连浮了三大白,画眉姑娘眉眼含笑地倾身过去,替他斟满第四碗。他将酒碗端在手中,随着音乐有节奏地击着节拍,刚想出言赞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窗前站着一抹黑影,在层层轻柔飘荡的帷幕后若隐若现。
周钰恒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环视了一眼身边的莺歌燕舞,一下子就醒了酒,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囫囵地咽了回去。
“公子?”画眉望着僵住的周钰恒,故意面现出一丝疑惑。
黄离顺着墙边,悄无声息地又摸了回来。
周钰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换了满脸的笑意,右手唰地抖开了扇子,左手借着案几的遮掩,将酒悄悄地全部倒掉了。
他对画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人快点儿撤下去。
随即晃悠着站起身迎了过去:“你是怎么找来的?”
果然,纱幕后,现出的是一身黑衣,抱臂微笑着的陈欺霜,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
陈欺霜新戴的人l皮面具与他本人的真容有四五分的相似,尽是如此,刚一露面,仍旧吸引了整个雅间的目光。
四姝齐齐停下了手中的乐器,画眉更是难见地失了态,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直接去你留的地址找你,没找到,心想着不如随意地逛逛,没想到竟然就遇上了,可真是凑巧啊!”陈欺霜笑得温润。
“呵呵。好巧啊!”周钰恒扇子摇得哗哗响,“我来打听些事情,随便喝了几杯,正醒了酒,准备回去呢!”
他将另一只手放在背后,使劲比划着,画眉会意地掩口一笑,领着四美盈盈下拜,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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