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亭也真的怒了,电话里赵澜急促的喘气声尤在耳边,这么晚了她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出事了。
听见眼前这人嚣张的话,容亭也冷笑一声,声音扬起来:“华园C栋,崔笑海,崔老板,让我数数,这是你的第几任金主?”
她忽然爆出来的名字让董舒悦瞳孔微缩,而她毫不遮掩的声音更是让无数人看过来,她心里一怒,动手就要打:“贱女人去死!”
容亭冷冷看着她,手指轻轻捏住她的手腕,看着她外强中干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手指再用些力,就听见她惊呼一声,几乎要流下泪来。
她左手不费丝毫力气,就从董舒悦手中夺过来她的手机,轻轻往地垃圾桶一扔,而后收回手,拿湿纸巾擦一擦指尖,随后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已经忍了够久,不想影响这部剧的拍摄进程,可这女人蠢成这个样子,她要怎么继续忍下去?
董舒悦却开始尖叫,拦住她不给她走:“你跟踪我!我要告你,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容亭无奈的看着她:“崔太太是我的粉丝,之前我送过话剧套票给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跟踪别人?你再这样下去,今天的微博头条就被你预定了,再见。”
她低头捡起自己的手机,看它破碎的无法再用,叹了一口气,而后一把拿起自己的包,想起赵澜刚才未完的电话,心里一片焦灼,也不管那疯女人如何发疯,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诚觉世事尽可原谅——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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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容亭从剧组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迎面而来的寒风却吹不尽她心里的焦灼,她看了看自己破碎的手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到最近的网站停下,她进去直接给赵澜发起了视频聊天,她没接。容亭只能给姚灿发了消息过去,叫她去看看究竟怎么了。
她回到市区之后随便买了个新手机,把卡换上,等她打电话问赵澜在哪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赵澜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没事了,容容姐,我都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容亭骂她一句傻,然后挂了电话再打给姚灿,直接问了地方过去,是姚灿帮她联系的医院,此刻她还没离开。
姚灿正倚在窗台上往外看,小声和容亭说着话,赵澜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低垂着头,她知道是容亭打过来的电话,可明明每句话都听得清楚,又没有一句话听的懂。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事都显得平凡且微不足道。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和母亲都习惯了病痛的忽然拜访,甚至她还答应了母亲,以后要把她的骨灰撒在老家,她父亲身前最经常走的那条山间小路上。
可是,前一秒还和自己言笑晏晏的母亲,忽然咳嗽数声,继而晕倒的那一刻,她伸出手指,感受到母亲呼吸极其微弱。那瞬间她的太阳穴鼓鼓的,仿佛是有人对着她的头开了一枪,崩的一声,叫她眼前发黑,气血上涌,浑身无力。
只那么几秒钟,她清醒过来,大冬天里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后背的衣服都被汗给浸湿了,赵澜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而后拿出手机,立刻打了120,她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市医院和她住的地方,分别坐落在城北和城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她又叫了车,然后再想着要找人帮她把母亲送到医院。因为工资只够母亲常年生病吃药的钱,她租的房子在市郊,破破烂烂的二层小洋房,还是数十年前的建筑了,楼下住着卖馄饨的一家人,每天晚上赶夜市,接近凌晨才回来。一时半会,四周静寂,上下左右竟没有人能叫来帮忙搭把手。
她一手颤颤抖抖的掐了掐母亲的人中,一手又按了拨号键,打给了陆灼。
破旧的窗户被寒风拍打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窗外落木萧萧,一片孤寒,枯叶在北风中飘零坠落。而室内也不见丝毫人气,黑暗之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可那光也是微弱而冰冷的。
没有人接,显示正在通话中的忙碌声音。
过了一会,有条短信进来:“我正在忙,你能不能别打扰我?”
赵澜眼里几乎瞬间涌出泪来,她记得昨天她和陆灼打电话的时候,说过自己的担心,还说想搬进医院里住几天,以防万一。
当时陆灼怎么说的?
她说:“我最近回家了,和我爸妈住在一起,不就住在附近吗,之前我和阿姨聊过,她说她不想在医院过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我肯定立刻到。”
是了,她家的私人别墅也在城南的郊外,的确不远,要不然那天陆灼送自己回来,怎么就被她妈给看见了呢?
赵澜反手用手背擦了擦泪,心里再着急,也不敢轻易挪动母亲,只能拿着温热的毛巾一直在给她擦拭额头,此刻觉得所有的眼泪和言语都虚弱无力,她陷入极深极深的惊惧之中,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将近一点,容亭才终于赶到了医院,找到了姚灿电话里说的病房前,推门进去,就看见赵澜站在窗前往外看。窗户是开的着,寒风迎面,她额间的碎发被风刮起,手指随意的搭在窗台之上,似乎丝毫也不觉得冷。
她娇小的背影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显得十分脆弱,反而第一次,即使逆着强风,也站的很稳,站的挺止,丝毫没有动摇。
容亭目光对上姚灿的目光,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姚灿摇摇头,拉她出去走廊外面说话,声音也有些低:“大概是不行了……”
容亭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这种感受,她懂,以前她一个人送爷爷走的时候,一个人在太平间看着他的身体变冷变硬,想着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这辈子都不能再拍拍她的头,对她笑,甚至想追随他而去,反正这世界上的其他人也根本不会在意她。
她低下头,忽然想起来:“陆灼呢,她怎么不在?”
姚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没人接,联系不上她。”
容亭眉头微微蹙起,想进去劝劝赵澜,却被姚灿拉住了:“让她自己静静吧,或许她比我们想象中要就坚强的多,有的事,只能自己一个人捱过来。”
她们静静在外面坐下,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那红色有些刺眼,在医院的寂寥的一片白里也显得格外突兀,叫人心神不定。
天快亮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惋惜:“谁是许娟家属,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容亭和姚灿相视一下,而后准备推门叫赵澜,门却忽然从里面开了,露出赵澜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来:“我听见了……”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平静了,容亭一把揽住她的肩:“小赵,澜澜,别傻啊,你……”
赵澜轻轻拂开她的手,大大的眸子里显得有些空洞失神,但她说话还是清楚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用担心我,我要送我妈最后一程路了,以后就看不见她了。”
容亭偏过头,感觉鼻尖一酸,姚灿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陆灼的电话!”
她转过头去,抢过电话来:“你在哪?赵澜要难过死了你知道吗?”
陆灼的声音里满满都是茫然,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容亭已经生气了,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目光又转向手术室,那门刚才开了,如今又紧闭了,也不知道,赵澜在里面究竟怎么样。
这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等天际透出一丝鱼肚白,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因为彻夜未眠而显得困倦的医生护士,容亭往手术室内看了看,只看到有个护士拿起白布,盖了上去,右手边的护士则拿着笔在写些什么,然后又撕下来,贴到了白布之上。
容亭咬住嘴唇,这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写的是死亡证明。
有电梯直接通到负一层的天平间,容亭不知道该和赵澜说什么。电梯里空间不够大,她没有跟进去,看见电梯的门合上,而赵澜的脸上还是那般寂寥,毫无表情。
姚灿上前按了下一班的电梯,就在她们等电梯到的时候,陆灼终于出现了。
她还是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模样,黑色的小西装里面配着白色的毛衣,神色里却破天荒的有些慌乱:“赵澜呢?”
容亭偏过头去,不想看到她,不想和她说话。
电梯刚好到了,她迈步进去,拉着姚灿也进去,立刻就按了关门键,陆灼手紧紧地抵住电梯门,声音更加焦灼:“赵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