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错的话,君晗同林浅语的交情似乎并不一般。
略抬了手,立刻有府上的下人上前。
“先去一趟大理寺。”
“是,王爷!”
轿撵换了个方向,往大理寺走去,一路上帷帘迤逦,出行比从前更加有尊容,只是他从来都不爱这些。
许锦言如愿见了到了林浅语。
她如今是罪犯,被关在黑漆漆的地牢中,等待着秋后问斩。
摆了摆手,身后立马有衙差上前将牢门打开,随后就退到一旁,等候吩咐。
林浅语似乎知道许锦言会来,抱着怀里睡的酣甜的孩子,跪了下来,一身脏污的囚服到也丝毫没影响她绝世的容貌。
“王爷,我知道您想问我什么。若我今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许锦言微微一愣,随后轻颌首。
“王爷不问问是什么要求么?”
许锦言轻笑两声,低头将目光停留在她怀里的孩子脸上。
这个孩子是七皇子唯一的孩子,生来尊贵,可未曾有谁料到,一息之间竟会成为阶下之囚。这些罪孽本不关一个孩子的事。
林浅语唇微勾,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随后低声,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通通说了出来。
许锦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下去的,只知道身子一瞬间如遭受雷击。他四肢冰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他的背很直,倒映在地牢中的土墙上,是一个灰扑扑的影子。
原来君晗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师兄而已。
他不曾杀害苏素,也不曾想过助纣为虐,他舍弃好不容易找回的家,千里迢迢的从青州过来,不过是想一直陪在许锦言身边而已。
而他,却错怪他了。
许锦言摇摇晃晃的出了地牢时,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身后立马有人上来扶住他。
“哥,你没事吧?”
来人是许墨。
许锦言苦涩一笑,摆了摆手。
许墨脸色略沉,好半晌儿才开口道,“哥,我已经把钥匙给了沈君晗,天大地大总有他容身之地。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莫要再担心他了。”
闻言,许锦言终是忍不住落下泪了,只觉得心口仿佛失了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和他终是回不去了。
许锦言又回想起那日七皇子府上的宴会,他亲眼看见沈君亦当众给了君晗一记耳光。那记耳光打的真响,像是直接打到了他的心里,他当时震惊了,心口堵着一口闷气忽上忽下。
他以前总是认为,君晗待在他哥哥跟前,一定会过的很好。他哥哥是个很会护短的人,许锦言理所应当的认为君晗今后再也不会漂泊无依了。
可是,他忘记了,沈君亦心里有多恨他。恨到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手打君晗一记耳光。只是因为君晗跟他坐在一起说话了。
君晗是很倔强的人,若不是委屈的厉害,决计不会掉一滴眼泪。可是那日君晗的眼泪吧嗒吧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一定是委屈的厉害了,委屈到收不住眼泪。
许锦言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到,君晗红着眼眶,垂着头默默的站着。他记得的,从前君晗很难过的时候,都知道扑在人身上嚎啕大哭。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君晗每一次难过到了极点,都是抿唇沉默的站着,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就是哭他都是悄无声息的哭。许锦言心口突然涌上巨大的悲痛,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恍然间许锦言又想起了那夜宫变。他心里一直牵挂着君晗的安危,不顾一切去地牢里看他。许锦言总是记得那夜,君晗满身都是血,像条可怜的幼犬蜷缩在干草上。
地牢环境很差,周围都是潮湿腐烂的味道,君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无论他怎么唤,君晗就是不肯醒。几乎是瞬间,许锦言就骇了眸,他连忙扯开君晗的衣裳,给他洗伤口,给他包扎。
许锦言瞧见君晗身上有很多伤口,刀伤,箭伤,还有很多被别的什么东西打出来的旧伤。他睫毛一颤,险些将药粉撒了。他守了君晗一夜,直到天明君晗才稍微好些。
他不能在地牢里多待,硬是逼着自己走,哪知才走了几步,衣角就被君晗从后面扯住。当时,许锦言以为他醒来,哪知君晗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挽留。
当时,君晗还在发烧,迷迷糊糊一直在说些什么,许锦言终是忍不住侧耳去听,就听君晗说:“放我走。”
许锦言险些落泪,低声问他,“你想去哪里?”
君晗喃喃自语,一直在说,“回青州,见我哥……”
那时,许锦言理所应当的觉得,君晗终于放下了京城的一切,想跟他哥哥走了。所以,许锦言成全他,放了他,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牵绊。
几年过去了,许锦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站在长廊下,静静的看着寒梅沁雪。他还记得,有一年除夕,他明明答应了君晗,要陪他挂纸灯笼。可却因为旁的事情耽误了。
他们总是这样,辜负了韶华,辜负了时光,也辜负了彼此的深情。
他还记得从前君晗意气风发的小脸,也记得他幼年时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
从前在青离山时,有一次君晗偷偷的同吕昭下了山,摸到酒楼里看别人演话匣子。
那时君晗还很小,被他提着回来时,抱紧了他的腰,哭啼啼的求原谅。
事后许锦言只是教训了君晗两句。
君晗小时候就知道察言观色,见许锦言消气后,忙舔着脸攀在他怀里撒娇,还兴致勃勃的说起了白日下山听来的戏文。
旁的君晗都记的不清不楚,只咬着手指头问许锦言,“大师兄,什么叫做,韶华倾负?”
很多年过去了,许锦言已经记不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可在如今寂寞的寒冬,他突然发觉了其中深意。
如今他们这般光景就叫做“韶华倾负”,只是许锦言如今不再年少了,而君晗亦然。
许锦言只知道君晗离开了京城,他应该是回了青州吧。毕竟青州有他兄长在,今后能护他一世平安。这也是君晗心心念念的。此后,江湖高远,君晗再也不必活在京城的波谲诡异之中,天高可任他飞,海阔由他跃。
之后许锦言就甚少去打探君晗的消息了,他,给不了君晗幸福,如今便只有放他自由。
他偶尔会念起君晗,会想起君晗小时候喜欢吃的莲子糖,想起君晗写的字,画的画,也会想起君晗做的恶作剧,甚至是君晗掐着腰不可一世的样子。
许锦言忍不住悲从中来,站在廊下哭的泣不成声。他从前从书上学过很多道理,可从来没有哪一条是教他怎么爱一个人。他怅然若失,望着院里的老树久久不语,突然挥笔写下: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只是,他的君晗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年前,当今皇上不知如何想的,突然下旨让靖宁王娶了当今宰相的嫡女。
许锦言虽贵为王爷,却也是臣子。
他终是娶了别的女人。
而他也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阳伊风光出嫁了,而不多久许墨也同惜萝公主完婚。
一切事情都有了美好的结局,可许锦言心里却半点也不快活。
忽然有下人穿过长廊走来,恭敬道,“王爷,王妃娘娘请您去正厅一趟。”
许锦言略点头,最后望了一眼东苑雅居最靠墙角的老树,随后就抬腿往前厅走去。
立马就有一众下人跟了上去,青石小路留下的一串串凌乱不堪的脚印,很快又被白雪覆盖住。
只有那株老树银装素裹,寂静的立在最偏僻的墙角,忽而一阵风吹过,竟落下了它今年最后一片落叶。
☆、番外【兄长】
待乔安等人从青离山回来时, 京城已经被搅的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在替宫变之乱捏把汗。乔安忧心忡忡, 一路寻来, 连君晗的影子都没寻到。直至天明才从宫里打探到消息, 却只知君晗被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其实, 所有人都知道沈君晗是七皇子府上深受器重的客卿。七皇子犯上作乱, 大逆不道,但凡同七皇子有牵连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沈君晗更是。他曾经替七皇子犯下的罪,一桩桩, 一件件被人揭露, 在京城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如今,沈君晗昼息之间又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乔安等人无计可施, 连忙传信到青州去。
待沈君亦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几日后,他惊的无以复加,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马不停蹄的从青州连夜赶来,人才至京城就各种疏通关系去救弟弟。可还是晚来了一步, 只能得知沈君晗被施加膑刑,发配至幽州服役十年。
沈君亦不敢想象君晗受到了怎样痛苦的折磨, 他极怒之余,连忙加派人手四处寻找君晗,可人海茫茫,君晗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入汪洋大海中, 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了。
纵是他在青州手眼通天,如今居然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他连一个弟弟都护不住。乔安告诉他,是许锦言下令抓了沈君晗,还让人放了弓箭,险些把君晗活活射死在午门外。沈君晗既惊且怒,单枪匹马打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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