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睡了?”雨儿逗弄着那只小兔子好一会儿,扭头看见浩王已经睡下了,便抱着兔子拿了剩下的两包包裹下楼去了。
戌时,侍女将膳食布好,南方才从榻上醒过来。“我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午睡太久头有些发昏,南双手按了按太阳穴瞥见床头的桃花苞,停下手端起那个柳叶瓶仔仔细细瞅了瞅,发现插在瓶里的当真是桃花苞。“这个季节还能见到桃花?”
侍女闻声也凑过来瞅了瞅,“当真是呢!奇怪了,今日也不曾有人来啊,怎么金梅变成桃花了?”
“今日?陛下不曾来过吗?”南突然想起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阵,又听见侍女说不曾有人来,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陛下?”侍女也没见到陛下过来,便回道:“不曾来呢。”见南还有些疑虑便又开口道:“先生用膳吧,菜要凉了。”
晚膳过后,由于午间睡得太饱,南现下并无困意,便从枕边找出那张肖像放到书案前,拿出纸笔照着它临摹起来。
“先生,太医院郭医傅求见。”亥时一刻侍女站在门口讲道。
“郭医傅?”已经过了这些年了,南哪里还记得什么太医院的医傅啊。这天寒地冻半夜求见,南若是不见也不太好。“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胡子白花的老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南,待他看清南的面貌时,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唤道:“子傅!”
南眼见他竟然认得自己,到了如此古稀之年还行此大礼,便快步走上前扶起他。“郭医傅不必多礼。”
老医傅听见南唤自己郭医傅,只当是他还记得自己,不禁泪湿了双眼,呜呜道:“想不到子傅还记得小人啊。”
南扶着他到书案边坐下,又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自己也坐到一边回道:“不曾记得,只是老人家方才唤我子傅,可是从前认得在下?”
老医傅双手接过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又听闻南问他是否还记得他,便回道:“子傅贵人多忘事,老臣乃是四十年前在越王山受子傅救命之恩的郭俅啊。”
“郭俅?”南飘荡在这世间上千年,救过多少人哪还记得清楚。
“是了,当年我在越王山采药被蛇妖咬伤了腿,幸得子傅经过救了小人一命。”老医傅说的激动,又要屈膝下跪行礼,被南一把扶住。“小人无以为报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南握着老医傅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对子傅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小人来说,子傅那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老医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道:“当年子傅受大皇子迫害,唉…只怪小人无用,也无法为子傅报仇雪恨。”老医傅说的激动,一掌拍在案前。“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遭了报应,被自己亲信害死了。想着他一死便天下太平了,怎知当今圣上……唉!”老医傅放低了声调,轻声对南讲道:“子傅当年真是看错人啦!”
南听他说大皇子遭亲信所杀,同民间传闻一样,可不久前烈又说是被圣王所害,只是这两种不论哪一种受益者都是圣王,算在圣王头上也不为过。若说到看错人,南自认为这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只是说道圣王他也无从辩解,想必他是真的看错人了吧。
眼见南不回话,老医傅又自顾讲起来,“当年若不是他联手大皇子逼迫子傅您现真出真身,怎会逼得您走投无路掉入山崖下受万妖分□□元……”
“联手?”南听见圣王联手大皇子,瞳孔瞬间放大了好几倍惊问道。
“难道子傅不知道?”老医傅有些诧异,他竟然不知道他们曾经联手对付自己。“当年您入狱第二年,圣王性情大变,联手大皇子排挤贤臣,妖言惑众,蛊惑先王,对您更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联手是真,圣王当年驱逐贤臣,只为反击时一举剿灭和大皇子狼狈为奸的奸臣逆党,但从未想过要害死子傅,更不曾知道鸠岐山下有一个万妖湖。)
南听着这些自己从未听闻的消息,难免有些疑虑,然而再回想起当年,圣王的确性情大变,一度发狂想致自己于死地。弑父杀君他都做得出,又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呢?联想到烈那日斥责他的种种,身心就像再次被妖物啃食一般的疼痛,他竟然不知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自己一心想要等待轮回之人对自己下如此狠手,甚至不惜联手仇敌来戕害自己。泪水再次占据了双眼,全身颤抖着,指甲深陷入血肉中,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老医傅还未讲完,门边被哗一声踹开了。侍卫走进来拖走了老医傅,只剩南独自一人坐在殿内,圣王缓缓走进殿内,侍女从外边合上门离开了。
“贤。”圣王开口唤道。
“住口!”南红着双眼抬头望向圣王,咬紧牙关,眉头微蹙,眼神中充满怨怼。圣王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就算是知道璺宣帝被自己迫害,也不曾见过南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枉我这二十多年一直等你轮回!”南气急了起身抓起案前那张临摹图掷到圣王面前。“自你十二岁初见之时,我便下定决心,护你一世周全,思你恋你,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可如今,你呢?你如何待我?悖师叛命!联手兀绪!伤我性命!你…你现在还留着我待何用?”南说完便冲到榻前一把抡起那只插着桃花苞的柳叶瓶摔在桌角旁,执起半截瓶颈便要插向自己的心肺。好在圣王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伸手一掌拍在南的后脖颈上,南瞬间昏厥过去了。
圣王静静抱着南,方才他说过的话还在耳边环绕。“等你轮回,思你恋你,掏心掏肺…悖师叛命,联手兀绪,伤我性命……”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南的脸上,圣王紧紧搂住南,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索性将脸埋进南的脖颈里呜咽着“我竟不知,我竟不知你…待我这般情深,我竟不知……”过往的那些事又浮现在眼前,他为他教训兀绪,为他遮风避雨,为他熬药煲汤,为他与祁贵妃撕破脸,为他入狱受尽酷刑……他身上受的伤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圣王想起这些不禁泪流不止,抬起头将南的脑袋贴近自己,轻启薄唇将一吻慢慢覆在南光洁的额头上,泪水不断滑落顺着嘴角淌到南的额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贤…”圣王抓起南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贤…唔……”圣王还想开口讲话,然而左心房像被人捏住一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啊……噗…”圣王轻呼一声,伸手紧紧抓住胸口,嗓子里刹那间涌上一股咸腥味,一滩血渍从口中喷薄而出。圣王自幼体弱向来见不得血腥,望着眼前一团血渍只觉头晕恶心,眼前一花四肢无力昏死过去了。
将军府
晚膳时风雪太大,洙儿懒洋洋的屈在榻上不愿去大厅,烈吩咐小厨房少做了两个菜,又拿出早间浩王送来的竹筒酒,将就着就在房内进餐。
“今日开心,我喝点小酒你不会嫌弃我臭吧?”烈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一小节竹筒伸到洙儿眼前晃了晃。
“喝吧喝吧,喝醉了,明日上不了早朝等陛下再来请你好了!”洙儿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烈的碗里,嘴里只管嘲笑他道。
“无妨,四殿下说了,这是竹清酒,不醉人的。”说完,烈便徒手敲开竹节骨,谷物的清香与竹香味立刻弥漫在空气中。“好香哇!”烈惊叹一声,将手中的酒递给洙儿道:“你也来一杯尝尝?”
“确实挺香的,比起你往日喝的烧酒香多了。”洙儿凑上前闻了闻道,却并没有接过酒,只是凑近了又闻了闻。
“想喝就喝嘛,不会醉的!”烈见洙儿有些犹豫,又开口补了一句。“女人家家喝这种酒都不带喘的。”当然后面这句是烈随口瞎说的,毕竟他自己都没喝过。
“你见哪个女人喝过哦?”洙儿怂了怂鼻子白了烈一眼满是醋意,接过酒凑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大口。“咳咳咳…咳……”竹清酒入口顺着嗓子滑进食道内,洙儿只觉嗓子如同火烧一般,干咳了两声。
“哎哟喂祖宗!”烈见洙儿尝都不尝便猛灌一口,吓得他连忙伸手夺过酒来丢在桌子上,走上前拍了拍洙儿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哪有你这么喝酒的呀?”
“咳…哈哈哈,咳……”洙儿憋红了脸抬头看向烈道:“你往日不都是这样豪迈的饮酒吗?还要‘啧’一声。我这不是学你吗。”
洙儿伸出手拿起空酒杯向烈演示了一遍,逗得烈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呀。”烈伸手捏住洙儿的脸颊往外轻轻扯了扯,“好的不学,坏的倒精。”
两人又嗤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用膳,烈敲开一罐新的竹清酒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心道:“这酒好烈啊,直烧的嗓子冒火。难不成四殿下故意诓我的?嗯…他是像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烈连连扒了好几口菜,抬头发现洙儿脸烧的通红,像是喝醉了。“洙儿?洙儿?”
“嗯?”洙儿迷糊着双眼抬头对上烈的眼睛软软糯糯的嗯了一句。
烈听得心里直痒痒,靠到洙儿身边将他搂到怀里。“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床上躺会儿。”说完烈便起身将洙儿腿上高脚食桌抬开,又走过去抱起洙儿打算挪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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