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声勾起惯常的微笑,带着嘲讽和蔑视道:“师兄?平时怎么也不肯叫,如今倒是知道了,是不是太晚了点?”
“晚不晚是我们师兄弟间的事,你个外人就别插手了吧。”
“他和我的事,你个外人也就别插手了吧。”
蔚予纵抬眸冷冷瞧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他和你的事?他和你还能有什么事?你根本是要毁他一辈子!”
等蔚予纵从四相门回来时,魏青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开始像是游离于人间的一抹孤魂,行尸走肉一般的苍白无力。蔚予纵查了很久也没查到是怎么回事,不过看见他成日鹤骨不离手却不肯再吹任何曲子,也明白过来他这样子和祈应袭脱不了干系。过了两个月,魏青玉又肯重新吹笛子了,脸上还是常见笑意,仿佛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他眉目间的萦绕不去的郁结。
“我就是要毁他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都记着我、忘不了我、离不开我!”祈声露出一个近乎嗜血的笑容来:“他是我的。无论生死,他都休想摆脱我。”
蔚予纵杀意毕露,几乎忍不住要将他立毙刀下。
祈声依旧是一派轻松:“虽然我身上有伤,却也不是你能悄无声息、一招毙命的。”
如果不能悄无声息、一招毙命,势必会惊动魏青玉。这正是蔚予纵绝对不想要的结果,看着祈应袭被自己的师弟杀死在门前的花园里,魏青玉便是真的一辈子都别想躲得过他了。
蔚予纵恨恨收手,拂袖而去:“我师兄遇上你,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等蔚予纵走远了,祈声忽然低声喃喃道:“我遇上他,肯定是我攒了八辈子功德。”
待蔚予纵走远了,祈声一回头目光便直接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边的魏青玉,四目交错,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祈声笑了,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来:“别来无恙,魏哥哥。”
魏青玉直直地看着他:“当不起祈左君一声哥哥。”
祈声眼角弯弯,笑容明朗一如当初那个霸道又爱撒娇的少年一般,他纵身直接翻进了窗子,站在了魏青玉面前。
两人之间只剩了一线之隔,魏青玉忍不住退后,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被祈声直接伸手拉住,紧接着拥进怀里。
魏青玉失措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厚颜无耻如他,实在让人想不出对付的办法。
祈声低声在他耳畔道:“魏青玉……我喜欢你、爱你、想你。”
“你要死了吗?”
他沉闷地笑了一声:“还没有。”
不待魏青玉明白过来,祈声已然推开他翻窗出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不知怎的,他又回转过来:“魏哥哥,你等等我罢。”
眨眼就到了十二月,自无辜山匆匆一面之后,祈声再也没见过魏青玉,先是千秋峰与冠月峰的内斗,后是白道又一次围剿摄行门,事情接踵而至,他根本脱不开身。
直到冠月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雪积了有一尺厚,想必山下不少房屋会被压塌,同时,这场大雪也使得与摄行门陷入拉锯战的武林白道退却的。等他们再次重整旗鼓,少说要到明年武林大会之后了,不过祈声相信他们不会来得那么快,毕竟祈声早有防备,让白道折损了不少人马,至少三年他们会对围剿摄行门这件事偃旗息鼓了。
至于摄行门的内乱也已第二轼之死告一段落。自岑云芸失踪后,他花了六年时间为这一局棋做准备,如今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实现了。岑云芸尚在人世实属意外之喜,可惜武功失了大半,无法再继续担任礼君一职,也不适合再留在冠月峰。他给赵未明传了书,之后岑云芸大概就会跟着赵未明悠游自在地云游四海了。
当年冠月峰势弱,祈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第二轼居然有恃无恐到这种地步,敢不动声色地掳走冠月峰礼君逼问《业火章》心法,兼做采补之用。若非如此,祈声本打算留他一条狗命。
武功失了固然可惜,六年囚禁的辛酸苦楚更是难以言说,好在如今第二轼已死,岑云芸也算大仇得报,也不必理会俗务,只需一心游山玩水当她自己。至于武功,虽是很难重归江湖顶尖高手行列,所幸根基还在,有个十年总能回到当初的水平。
第二轼死后,施棽不得不接任右君一职,出面重整千秋峰。施棽武学天赋极高,为人耿直率真,不喜权势,如果当初不是被褚鎏金而是被白道的人捡了回去,大概早已是扬名立万的一代大侠了。施棽高不高兴不重要,至少他徒弟支傀儡是挺高兴的。施棽待他徒弟总有一种舐犊情深之感,比当爹的对儿子还好,这一点经常遭到祈声蔑视,也正是如此,才会被祈声捉住软肋,不得不在围杀第二轼上出一把力。
祈声坐在兰银堂中,看着外面晶莹剔透的雪花“簌啦啦”地飘下来,像是破碎的天空一片一片跌落下来。想着如今冠月峰总算是真正安定下来:宋长老那个内奸已经拔除,隋君奇假死复生仍居法君之职,申允图卧底有功接任礼君之职,桩桩件件都已经尘埃落定……
“峰主!”花卿卿从门外进来,他今儿换了一身瑰粉色的衣衫,看上去无比风骚招摇:“你这儿怎么连个火盆都不点,冻死人了。”
“是你穿得太薄了。”祈声放下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杯:“你这是第二轼附体了?”
花卿卿一脸鄙夷:“呸!少拿我和那个人渣比。我是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山把你的小情人带回来给兄弟们看看。”
祈声脸黑了:“滚!”
花卿卿疑惑道:“不对啊,峰主,你不是还没搞定你的小情人吧?”
祈声把当日他在梅隆县截下魏青玉之后的事情告诉了花卿卿,眼见花卿卿一脸悲痛:“想我花堤折花无数、男女老少通杀,怎么就叫出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来?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祈声挑眉:“你说本座什么?”
花卿卿立刻面不改色地拍起了马屁:“峰主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天下第一。”
祈声大发慈悲:“滚吧。”
“别呀。兄弟们还指望着能见见您的小情人呢,你这都三十而立了,不会照照镜子就以为自己还是十五呢吧?”
祈声闭了眼睛:“说罢,想死还是找死?”
“我死了就没人给您出谋划策了。”
“你还嫌上次出得主意不够馊吗?”
“我呸。”花卿卿几乎要对祈声翻白眼了,出于对于自己性命的珍爱总算是忍住了:“我跟你说要温情脉脉、情意绵绵、言语挑`逗地把人拐上床,你是怎么做的?”
“温情脉脉、情意绵绵、言语挑`逗、拐上床都做到了。”
花卿卿出离愤怒:“重要的是拐上床在最后!你那只能叫霸王硬上弓加挑衅羞辱调戏!”
祈声立刻甩锅:“是你没说清楚。”
花卿卿冷笑,心道:那是因为老子高估了你在这方面理解力。
“有什么主意说罢,本座听着。”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花卿卿这次仔仔细细、原原本本道:“你要先这样,再那样,然后这样,之后那样,最后这样。”
祈声皱眉:“麻烦。”
花卿卿事不关己道:“可不是嘛。都十个月了,动作再快点孩子都能生出来了,到时候才叫麻烦,你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祈声一掌将那张漆案拍得粉碎:“他敢!”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了,花卿卿心里哀嚎一声“大事不妙”!他就知道不能对祈声捕捉重点的能力有太高期望,至少是这件事上,他除了犯蠢以外什么技能都没掌握。
白门,无辜山。
直到亥时,魏青玉才将账本核对完毕。予纵和希声经营的驿站、茶馆依旧收入不菲;平渊一年到头四处奔波,做些倒买倒卖的事情,积攒起来倒也收入不少;葳蕤的产业大多在南疆,当初他下山的时候没从银庄支过一分钱,如今他赚了多少本来是不用走公账的,但他还是执意将大部分产业并了进来;宿墨显然不懂经营,和往年一样交回来的都是书法、画作;他和决明管的是无辜山的产业,多是田地,今年雨水少,收成略有削减;无黯的账本还是清一色的赤字,看得他恨不得把这个五月五的败家子掰成两段。至于无异是不包含在其中的,他从小就与诸人不同,吃穿用度从不走公账,如今手中也并不掌管任何产业。
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一旁的烛花“簌簌”地炸裂开来,魏青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前的账目出现了重影。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将案几上堆着的账目收好,熄灭了灯烛打算回房歇息。
魏青玉刚一出门,眼前黑影一闪而过,一股幽香朝他面门袭来,他全无防备地被人下药放倒了。祈声伸手接住被软倒的魏青玉,跟在他后面匆匆赶到的花卿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放倒了魏青玉,意图将人直接抗回冠月峰,他立刻拦住了祈声:“峰主,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带他回冠月峰。”
花卿卿努力压抑住怒火:“不行!我们冠月峰什么时候做起拐卖良家妇男的行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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