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黑皇后依依不饶狠狠瞪了九王爷一眼,不情不愿回到皇上身边。
宋晓酒尴尬的挠挠后脑勺,也在九王爷吃人的目光下迅速回裴大人身边站着。
“咳。”皇上掩饰住泄露的笑意,朗声道,“九弟,你所犯之事已是谋逆之罪,朕念你痴情一片便免你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废除王爷之位,贬为庶民,偿耕地百亩,奴仆减至十人,俟日起,你即刻搬出九王府,再不得入朝进宫。”
九王爷瞪大双目,不可置信望着眼前明黄衣袍的男子,“你不杀我?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可以威胁你的了,你又何必假仁假义的饶我性命?”言罢,冷笑几声。
皇上叹道:“九弟啊,父王在世时,便最喜欢你,无论朕如何想杀你,也得顾及父王之意,何况,朕并不想你死,你若安分守己做一个闲散王爷,又如何会弄成今日的局面?”
“哼,你就不怕我留得青山,他日东山再起?”
皇上摇头失笑:“若你还有那个本事,这江山王座,能者居之,朕便是让出又何妨?”话音刚落,皇上朝暗处使了一个眼色,一人疾行而出,转瞬到了九王爷面前,不等他做出反应,并起双指在他周身大穴点下,迅速抽出一枚长针,蓦地扎进其气海,关元,膻中三处穴位,九王爷顿时气机大乱。
“皇兄,你……”
皇上微笑道:“九弟,废去你一身内力,也是为你好。”
(陆)
已近深秋,枯叶旋风而转,轻曳在地。
漫山遍野枫叶红林,天凉好个秋。
山顶凉亭上躺着一人,双臂枕在脑后,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芦苇杆子,直立在半空中一抖一擞,迎风摇曳。
“驾!”山脚小径传来一声吆喝,马蹄哒哒声由远而近。
李南松闻声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笑了起来,坐起身朝他招手。
“李头!”宋晓酒驱马靠近,扬声嚷道。
“宋小子,你总算是来了。”
宋晓酒翻身下马,嘿嘿笑着,满脸欣喜和雀跃。
“李头,你还好吧?那娘娘腔有没有为难你?焚琴水榭在何处?风景好不好,有美人吗?吃食如何,酒好喝吗?那的人是不是都凶神恶煞的?你……”
李南松连忙打断宋晓酒的喋喋不休,拿芦苇杆子敲他的头,骂道:“你这臭小子,一下问了老子这么多,老子怎么回答?”
宋晓酒摸摸头,傻乐道:“我那时以为你凶多吉少,必定是活不成了,现在知道你好好的,还成了焚琴水榭的管家,我替你高兴。”
“傻小子!”李南松轻骂,伸手揉揉宋晓酒的头,道,“我在焚琴水榭很好,虽名为管家,实是替皇上监督张嚣等人,你别担心,我过的极好,那些人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老子身负皇命,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宋晓酒点点头,很是欣慰,转身从马上取下两个酒囊,笑着对李南松道,“李头,这次我没有空手来了,看,给你带了好酒!”
“好小子!”大掌一拍,李南松高兴不已的接过那酒囊,拔了塞子,对着嘴仰头狂饮,喉咙咕噜咕噜几声响,那酒竟一下去了大半。
宋晓酒忙道:“李头,慢点喝,那酒可烈了。”
李南松豪气的一挥手,道:“没事,这点酒量老子还是有的!来,一起喝!”
“好!”
半年多未见,李南松早已不是那时隐在山中的邋遢落魄模样,如今他发髻整齐高束,衣着整洁体面,双眸也炯炯有神,说话沉稳有力,便似从前还任雾张府衙总捕头一职的模样。
咕噜数口烈酒下肚,宋晓酒和李南松仰面躺在凉亭顶上,望着远天碧空,忽然心有戚戚焉。想起过去浑浑噩噩的小人行径,如今……“唉——”宋晓酒长叹一声,对李南松道,“李头,皇上升我做了雾张府衙的总捕头,往后我在这京城大街,便可横着走了,嘿嘿。”
李南松闻言失笑,捶了宋晓酒一拳,叹道:“你这小人!过去有老子给你撑腰时你就无法无天的,四处招摇撞骗,狐假虎威。如今自己身居要职,可不能再那般为所欲为不思进取了。”
宋晓酒嘿笑:“就算你不说我,大人也是会管着我的,你都不知道,每日我上几趟茅房都要向大人禀告,还有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甚至每日都要按时归府,若是迟了一时半刻,大人就要罚我……”
宋晓酒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算的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李南松越来越奇怪的脸色。
等到说完了大部分,宋晓酒转头,便看见李南松像看怪物般狠狠瞪着他。
“宋小子,你说的那人莫不是旁人冒充假扮的裴大人?”在李南松的思维里,他铁面无私,严谨自律的大理寺卿裴大人是绝不可能像宋晓酒所说的那样的,一定是他喝酒的方式不对,才导致出现了幻听,一定是这样!
宋晓酒很苦恼,他就知道,一定没有人会相信的,裴大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谁会去想真正的裴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心中连连叹气,宋晓酒故作惆怅的想,往后大人只能依靠他了,唉,那可怜的大人。
李南松一掌拍向发呆的宋晓酒,嚷道:“想什么呢,傻小子,快喝!给老子大口喝!”
“是!”宋晓酒应的分外响亮。
直到傍晚,黄昏暮色降临,天边晚霞纷纷涌涌,映着整片大地金黄绚烂,便是山峰也笼罩着那薄纱一般的余晖。
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相互搭着肩膀,脑瓜凑到一处,口中胡乱的唱着小曲,竟都是些青楼艳曲。
“走,咱们上青楼去,老子祝贺你升官发财,当上了雾张府衙的总捕头,从此平步青云,屡立奇功!”酒气上脑,李南松豪气万千揽过宋晓酒的肩,提着人跳下凉亭落在马上。
马匹奔跑的颠簸中,宋晓酒迷迷茫茫的想,上青楼吗?
两人从山中回到城里,月已上中天,街头巷尾热闹非凡,摆小摊的,卖零嘴的,当街表演杂耍火球的,人来人往,不一而足。
宋晓酒向来喜欢这种喧闹,被烈酒焚烧的神智便在这种欢闹里时清时迷,兴致却是愈来愈高,不用李南松拉着他,便屁颠屁颠的往最热闹的地方赶。
要问夜市最热闹的地方在何处?不是那酒肆,也不是那茶馆,更不是那戏院,而是那青楼勾栏寻欢地。
还留有一丝清明的宋晓酒拉着李南松喃喃说道:“李头,李头,我们不去夜来魅,我们去别处,去别处……”
“好,听你的,你小子上青楼比老子破的案子还多,听你的准没错。”
于是哥俩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往相公馆方向去了。
不想竟在相公馆里碰见了熟人。
“九……”刚要喊出那三字,转念想起那人已经被剥夺了王爵之位,如今只是个武功尽失的平足小百姓,再也不似过去高高在上被人仰望了。于是宋晓酒一高兴,跌跌撞撞走到了那人面前,挑着那人的下巴笑的猥琐,“九公子,你也来这种地方找乐子呢?嘿嘿,如今你家财散尽,靠你哥供给的那一点银钱度日,这乐子,小爷怕你玩不起啊。”
(柒)
九王爷……不,如今只能勉强称上九公子了,这醉眼惺忪的九公子眼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还伸出一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那指腹上厚厚的茧磨的他下巴生疼,使劲摇着头要甩开那手指,眯着眼迷迷糊糊看向来人,只认得一个轮廓。
“你、你是谁?大、大胆,还不放开本王,本王要抄你九族,要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你……嗝!”九公子打了个酒嗝,那酒气冲天,气味难闻的很,宋晓酒立时想起过去被囚于水牢时那从不消散的恶臭,顿时胃中翻涌,张口呕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啊!”
“天哪!”
“什么人哪这是?居然吐在人身上!”
“太恶心了,脏死了!”
四周乱糟糟的响起尖叫,待宋晓酒吐的舒畅后,抬眼去看,竟见到一张目瞪口呆仿若末日来临的扭曲的脸,宋晓酒拍拍那人的头,笑眯眯道:“九公子,你怎么了,没见过小爷吐啊,吓成这样,真是……呕!”张嘴又吐了个乱七八糟的。
那冲破房顶的尖叫声宋晓酒已经顾不上了,迷迷糊糊的好像是李南松拉着他跑出了相公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宋晓酒便只能从雾张府衙中的旁人口里打听出来了。
宋晓酒只知道,第二日晨起,他的屁股痛得要死。
于是他猜想,他可能在和李南松去相公馆后,被人错当小倌捅了一晚上屁股了。
但事实证明,真相比他被人错当小倌捅了还残忍一百倍。
听说,他醉醺醺的被李南松扔上雾张府衙的屋顶。
听说,香乌鸦夜间散步时发现了他。
听说,他被丢进池塘洗了个澡,结果怕水的毛病犯了,折腾的整个雾张府衙后院鸡飞狗跳。
听说,温玉竹子把他点了穴丢进大人房中。
听说,他借酒装疯把裴大人调戏了几个来回,然后被五花大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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