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被裴唐风神游天外的抚颈举动摸得浑身发毛的宋晓酒不得不僵着身子唤出声来,裴唐风对他的容忍和放纵都大大超出他的意外,宋晓酒猜不透裴唐风的心思,只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宋晓酒。”裴唐风右掌搁在宋晓酒后颈上,用力一握,将宋晓酒按进怀里,“你会对我好吗?”宋晓酒一愣,呆滞的靠在裴唐风肩颈处,却听裴唐风下一句出口,“像海曙对我一样。”
宋晓酒顿时如海曙附体,激动的不能自己,信誓旦旦道:“会。”
听到回答,裴唐风却只是低低笑着。
(伍)
“还愣着做什么,上药。”
圆桌旁,烛光下,两人相对而坐。
一人面目惨白,被昏黄的光盈了一圈淡淡的朦胧。
另一人面色微黄,宽眉阔目,此刻手握药瓶,竟紧张的发抖。
“大人,刀口那般深,你、你不痛么?”
宋晓酒颤抖着手沾了药粉抚上那人右脸颊上的伤痕。
“本官又不是铜墙铁壁,如何能不痛?”
裴唐风眉梢微挑。
听出那人语气中的揶揄,宋晓酒尴尬的笑了两声,将他伤口上的药粉轻轻揉开抹匀,间或听到那人难以抑制的嘶嘶声,有些不忍,浓墨般的两道眉不自觉蹙了起来。
窗外潇潇声响,却是下起了细雨。
宋晓酒起身将窗关上,听得后面传来声音,“若没有这张脸,不知还会不会有人言传我以色侍君?”静默片刻,那声音又响起,“是男儿,当生得如你这般五大三粗,威风凛凛,我说的可对?”
“咳。”宋晓酒回头看见裴唐风以手支颌,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双腿顿时有些哆嗦,想开口,却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握拳捶了两记胸膛,才缓过气来。
心想,这裴大人当真厉害,连我心中所想都估晓一二,实在不可轻看。
如此想着,神情一松,竟调侃笑言:“大人,你如今自划脸皮,可比以前有男人味多了。”这话说出口,还做出猥琐的表情,倒显得有些无赖。
裴唐风见此竟也不恼,不过轻轻一招手,宋晓酒便耷拉着脑袋挪了过去。
“唔,还是宋捕头男人味重。”裴唐风拽住宋晓酒的前襟,拉到眼前,轻轻一嗅后,面无表情退开,淡淡道。
“……”宋晓酒脸色刷的噌了上去,舌头打结了般,呐呐说不出话来。之前从李南松家中归来,一路快马加鞭,又在裴唐风的床底藏了半天,还扛了身量高大的九王爷一路到后院高墙,早已一身汗涔涔,男子体味本就不好闻,如今被裴唐风面无表情的道出来,宋晓酒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
“大人,小人先回去梳洗梳洗。”丢下话语,宋晓酒忙拱手告退。
余光瞥见那慌不择路的背影,轮廓优美的唇慢慢勾了起来。
漆黑的衙役院中。
“金扇子,金扇子!”宋晓酒冲进屋中大声咆哮。
屋中灯烛咻的点亮,金扇子光着臂膀迷迷糊糊爬起身,走出去打开门,一阵湿气扑面而来,便见宋晓酒塞进一个木桶到他怀里,道了句:“给爷烧水去。”
金扇子愣愣的反问:“烧什么水?”
“洗澡水!”宋晓酒干脆一巴掌拍在金扇子脑瓜上,进屋脱了靴子仰面倒在金扇子的床铺上。
“宋爷,你昨日不是才洗了澡,怎么今日又洗?”金扇子奇怪的闷问。也不怪金扇子会这般说,以往宋晓酒若不是要上青楼与花魁娘子相会,根本不会想要洗浴,宋晓酒常说男人便要一身汗味,方能显出男子气概,成日泡在浴桶里的活儿,是娘们才做的事。
如今才隔了一天,宋晓酒也不打算再上青楼了,怎么就火急火燎的要他烧洗澡水了?金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嘟嚷着抱着木桶去了灶间。
当金扇子烧好水回来,宋晓酒却早已在他的床铺上沉沉入睡,鼾声震天。
气的金扇子险些将手中热水泼到那人身上。
无奈,金扇子恨恨的去推宋晓酒,想他能腾出地方给自己歇息,却怎么也推不动,再者那鼾声震天,实在惹人厌烦。权衡再三,金扇子双目一亮,想那宋晓酒占了他的床位,那他何不去宋晓酒的卧房歇息?再怎么说,捕头的床也比衙役的铺位舒服多了。
如此一想,金扇子欢天喜地的开门离去,往那宋晓酒的卧房跑去。
进了屋,扫视一眼房中摆设,嘴上啧啧直响,暗道果然比他那房宽敞多了,家具摆设也要精贵一些。
金扇子一时没忍住手痒,在房中转了几圈,摸摸这碰碰那,转过屏风时,见上挂着一件捕头的外袍,心思一动,眼珠子一转,拿了那外袍下来,大手大脚穿戴到了身上。
宋晓酒房中并无女子的铜镜,他一五大三粗的男子,也用不上那些,便是往日里束发也是随手一拢一扎,全不注意仪表。这金扇子穿了宋晓酒的捕头服,却是心急火燎的想要照上一照,便出外将刚才烧的那桶热水提了进来,倒在铜盆里,探身一望,自觉颇为英姿焕发,折腾了一番下来,却是累了。
本想倒头在榻上便睡去,眼望那桶自己半夜起来烧的热水,再一瞅角落里的大浴桶,心肝便如猫儿抓挠似的,心痒的慌。
想那宋晓酒平常也是不喜欢用那浴桶泡澡的,往往提了水直接往头上淋,要不便是拿了布随意抹几下,哪里体会过那泡澡的乐趣?金扇子便是道那宋晓酒傻二愣一个,不懂得享受,成日不是上青楼寻那花魁娘子,便是为了案情东奔西走,更别提别的一些惹人厌的作为。
撇撇嘴,金扇子不再想那宋晓酒,三两下除了衣物,快活的跳进大桶中,欢乐的扑腾几下,只觉得人生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
热水氤氲,烟雾弥漫起来。
金扇子得意洋洋哼着歌,突然窗外传来响动。金扇子一惊,以为是宋晓酒夜起回来了。却听门外响起裴大人的声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屏息静气,忘了动弹。
“宋晓酒?”
那冰冷清亮的嗓音重了几分。
惊得金扇子回过神来,连忙故意泼动桶中热水,制造出哗啦啦的水声,然后学着宋晓酒的嗓音回应过去:“大人,晓酒正沐浴呢,您可有什么吩咐?”
“无事,你今夜得罪了那人,万事小心。”
(陆)
那嗓音慢慢响了一遍,然后是打伞走远的声音。
金扇子松了一口气,却又疑惑起来,裴大人雨夜造访,便是为了提醒宋晓酒一句?真是万分奇怪。宋晓酒这小人又得罪何方人物了?
水温降了,金扇子一时也无心情再泡下去,扯落屏风上的捕头服正要起身,突闻颈后传来声响,一股致命的杀意逼近。
不过回头一瞬,剑光横颈,呜声咽。
死不瞑目的倒下去,沉溺于渐凉的水中,血丝缓缓泛开去。
金扇子至死也不明白,何以突然招至横祸。
灯烛微弱晃了晃,便熄灭了。
纸窗倏开,黑影蹿出去,眨眼间消失在雨夜中。
突然有人大喊:“有刺客!”
兵器相交声响顿时此起彼伏,细雨渐渐,模糊了动荡不安的浮躁。
这夜,注定是杀戮之夜,更是戏幕展开的起始。
第二日,裴唐风被宣召入宫。
是夜,裴唐风未归。
第三日,朝中言传裴唐风病危,皇上大怒,命众御医急救。
……
宋晓酒心知风雨欲来,终日惶惶不安,留在府中等待裴唐风的消息。裴唐风迟迟未归,更是令宋晓酒方寸大乱。连与李南松的三日之约,都完全忘到了脑后。
等到想起时,那李南松竟已忍不住自己跑来了。
可惜府衙四周有重兵把守,李南松不得其入,在高墙外干着急。
那宋晓酒却是坐在墙头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于是两人便也无意照了面。
李南松一见宋晓酒,便破口大骂,骂其不守信用,请他人相帮,竟还忘记约定时期,实在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宋晓酒一声不吭的任李南松戳着脑门骂“烂泥扶不上墙”、“懦夫无担当,办不了大事”、“活该一辈子碌碌无为”云云。
“喂,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快给老子拿酒来!”口干舌燥的李南松终是停下了口水攻击,推着宋晓酒的肩膀让他去拿酒。
宋晓酒也是委屈,让自己一向敬重的李头骂个狗血淋头,再加上裴唐风毫无消息,前途堪忧,心里委实不好受,却也只能任李头怒骂发泄。
拿了酒来,两人寻了偏僻地方去喝酒。
李南松拍开酒坛泥封,仰头便是豪饮,酒罢,砸吧着嘴对宋晓酒道:“宋小子,情况不太妙,没想到那些影月会的竟是官府请动的杀手,老子不知他们的武功深浅,数量如何,恐怕会有些难办。”
“官府?”宋晓酒脑中一根弦倏地绷紧,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官府请动的杀手?李头,你可是查清楚了?”
李南松不满的瞪了宋晓酒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不信老子?”
“李头,我不是,只是……”
“老子明明白白跟你道个清楚,”李南松打断宋晓酒的话,又提起酒坛饮了一大口,才慢悠悠道,“你奉命查案,一直所查的便是那左相柳弗之女柳离忧与焚琴水榭三公子张嚣的下落,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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