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难指望,连日落都是奢侈的想象了。
钟瑜晓不怕冷,起身挡在她面前帮忙搓着手,寻见附近一家咖啡店,“我们去喝点热饮?”
刘晋雅看着钟瑜晓背风被吹乱的头发,点点头。
靠近景点的咖啡馆向来是价格高人数少,服务员上饮料的速度很快,刘晋雅没管得上谁点什么,端过来就捂在手里取暖,望着窗外的天空发愣。
四下安静,她耳尖,听到了钟瑜晓的包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嗯?”刘晋雅提醒,“有电话。”
钟瑜晓查看了一眼,没把手机拿出来就摁掉了扔回包里,“工作的事情,太烦了。”
“还是接吧。”刘晋雅记得钟瑜晓周末偶尔也有加班的情况,“不能亲自赶回去,也要告诉下属该怎么做啊。”
钟瑜晓没答她,端起杯子里喝一口蜂蜜茶。
出来玩最重要是开心,刘晋雅不提扫兴的事情了,也尝口温热的红枣枸杞茶,感到舌尖到肚子一路暖下去,笑眯眯问,“这个很暖啊,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钟瑜晓嫌弃地皱眉,“太甜。”
“好吧。”刘晋雅默默喝自己的,第三口便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看到一串显示L市归属地的陌生手机号有点茫然,清清嗓子接起来,“喂,你好。”
比起她这边偶尔有隔壁桌喧闹的大笑,对方那头背景没有杂音,显得开口说的话特别清晰,“你好,我是钟瑜晓的妈妈。”
刘晋雅懵了,下意识收回抚在杯壁取暖的手,双手捧着手机直起腰恭敬答,“您好!”
对方将她慌乱的声音听在耳中,“你不用紧张,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刘晋雅哪能信了,要不是太突兀恨不得站起来接电话,因为太在乎语气生硬无比,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微微带着颤音,“您请说。”
钟瑜晓妈妈一点不领情,问话的声音很冲,接近于质问了:
“你找了一个帮手骗尹忻畅的钱吗!”
帮手?骗钱?
刘晋雅不理解了,即使对上钟瑜晓妈妈犯怵,也要把这话问个明白,“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骗小尹的钱呢?”
钟瑜晓看到她接电话紧张到发抖,大概猜出了点什么,一直紧密关注着,听到这句话彻底确定是自己妈妈为难人的麻烦,伸手问她讨手机,“我来说。”
突然换个人谈话太失礼,刘晋雅当然不给,侧身躲开,看到钟瑜晓着急地站起来要抢,关键时候突然放聪明了——之前在画苑里,钟瑜晓特意避开她接的根本不是什么工作上的电话,而是妈妈的询问吧?
“怎么不是骗钱?从大街上随便找了个画家,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占着尹忻畅的房子就算了,还有胆子用几幅画骗走丰伟泽八万!”钟瑜晓妈妈是真生气了,没有一点上次的镇定,不客气地指责她,“你够厉害啊,说不用晓晓的钱做投资,转头就用别的办法去骗晓晓的朋友!”
刘晋雅感到冤枉,认真解释,“阿姨,你听我说,那个画家叫颜梓楠,在XX美院进修过,真的是有才华的,小尹和丰伟泽同样这么认为,现在我们在帮助她,需要一点花费是难免的,但这是为了将来作品的升值,绝对不是白花钱。”
钟瑜晓妈妈不信,“将来?好,你给我说个明白,多少年以后?升值多少?”
刘晋雅不敢打包票,心虚答,“几年内应该有进展了……”
“连个收益率都说不出来,”钟瑜晓妈妈对她是一点信任没有了,说了狠话,“你做的什么书画投资?骗子公司吗?张口就要五百万?”
五百万?
刘晋雅懵了,捂着手机小心问钟瑜晓,“小尹问她爸要了五百万?”
钟瑜晓趁着这个机会抢过手机,冷声说,“妈,我之前跟你说清楚了,尹忻畅犯糊涂才要钱,实际上花的就几百,帮着颜梓楠买点吃的而已。”
刘晋雅抢不过来,索性贴着耳朵去听。
钟瑜晓不想让她听,出了狠招,从衣角下伸手一探一摸。
春寒料峭,刘晋雅好不容易进咖啡馆把身子捂暖了,被凉飕飕的指尖碰着便下意识地躲开,回过神的时候看到钟瑜晓正说“再见”挂电话。
“晓晓!”刘晋雅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钟瑜晓不但抢着接电话,而且不还手机,直接往口袋里一放,“我帮你保管。”
又生气又着急,刘晋雅这时顾不得钟瑜晓的脸多好看了,满是被无视的愤怒,伸手去讨,声音比平时冷了许多,“还给我!”
钟瑜晓当作没听见,端起杯子淡定喝茶。
刘晋雅较上劲了,站在原地伸着手,不管周围有多少探看的目光也没半点退怯。
她们僵持了半分钟的时间,却漫长都让人难堪。
钟瑜晓见她这样,终是知道她在认真生气,放柔声音解释,“晋雅,我妈不想要解释,她只是想骂一骂你。”
“你怎么知道呢?”刘晋雅不明白了,“就算她要骂我,那也是在跟我说话,你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让我接?”
钟瑜晓有自己的道理,“没必要让你受这种委屈。”
刘晋雅气急,“你抢走我的手机就不是让我受委屈了?如果反过来,你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抢走并且控制了你的手机,不让你跟我的家人联系,你会好受吗?”
钟瑜晓垂眸不语。
“还给我。”刘晋雅固执起来,走上前要从口袋里拿手机。
钟瑜晓没拦着她。
刘晋雅心里舒服些了,准备打电话跟钟瑜晓妈妈解释清楚——对方不听不信没关系,她必须表个态,整天躲在钟瑜晓身后算什么呢?
她切到了通话记录,没点下拨号,却看钟瑜晓开了口。
“这是我们交往之后第一次旅游。”钟瑜晓面无表情说,“最后几个小时,我要看着你和我妈吵架吗?”
刘晋雅要点下的指尖顿住了。
钟瑜晓挪了椅子凑近,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她的手机上,掩住屏幕,声音近乎哀求,“回家再说,好吗?”
刘晋雅低头,瞧见钟瑜晓遮挡的手上有她们的情侣戒指,在吵架过后仍然莹莹发亮,而久久无人操作的通话界面,也适时地暗了下去。
她向来是一根筋,冷静下来之后,想的仍是方才想的事情:真的打过去了要说些什么呢?钟瑜晓妈妈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怒气冲冲,说话重一点便能让她吓得结巴。
刘晋雅没有看钟瑜晓,问清了颜梓楠和尹忻畅具体的事情,慢悠悠打着字交代颜梓楠的事情——她知情的那些花费,颜梓楠有望与珈艺画苑签约,结识了得奖的同行司妍,极可能参加下个月的“风华”群展,将来有新的作品拍卖,会好好地告知详情。
钟瑜晓见她还是冷着脸,默默坐直身子不挨着了,椅子还是接近她的位置。
最后要发的信息,刘晋雅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发出去,划掉尹忻畅不断发来的道歉信息,揉揉眉心无力地瘫在卡座的沙发上。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钟瑜晓妈妈的回复,一个字:“哦。”
刘晋雅知道多说无益了,除非颜梓楠真的出人头地,她在钟瑜晓妈妈眼里永远是个骗子。
只能让时间证明的事情,她急也急不来,放下手机去看窗外的天。
之前盼着等着就是不见天黑,打字发信息的功夫,光线不知何时暗了点,乌云隐隐含着雷声,不一会儿落下淅沥朦胧的小雨,伴着风吹冷得惊人。
刘晋雅喝一口凉了点的红枣茶,把心底的不满压下去,扬起笑说,“好像没有日落看了呢。”
钟瑜晓不配合,盯着她郑重道歉:“对不起。”
“刚才那样……我不喜欢。”刘晋雅没评价对错没指责,轻声说着,“晓晓,我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相信我好吗?”
“好。”钟瑜晓转身抱她,过于突然的动作让简洁款式的大衣被椅子扶手勾住翘起,显出几分狼狈。
她们抢手机的时候已经惹来注意,别人见到钟瑜晓这样,更是忍不住探看了。
刘晋雅脸皮再薄,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眼里只有不顾形象认错的钟瑜晓,帮忙抚平衣服,小心地低头瞅,不大确定地唤,“晓晓?”
“哎。”钟瑜晓应了。
没有哭腔,刘晋雅放了心,看外头天气不好无意等待了,“我们早点回去把,下了雨,去车站可能不方便。”
钟瑜晓乖乖点头,无比自觉地去结账,拎起她们从超市买的东西。
刘晋雅抢不过来,无奈去打车。
之后终于顺顺利利的。
她们知道在A市呆不久,行李少,昨天晚上有意收拾了点,把最后的小物件放好就差不多了。去车站时遇上堵车,预留时间多没造成困扰,没等多久上了车,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疲累闭目休息,脑袋挨着,两只手紧紧牵在一块。
“回家啦。”到了L市车站,刘晋雅听到来往人熟悉的口音,莫名感慨,“好像去了很久哦。”
钟瑜晓应和,“嗯,破事太多。”
破事?
刘晋雅被这用词惊着了,“我们去A市就是去帮颜梓楠的啊……怎么是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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