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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身娇 (喜糖123)


  两人顺着队伍走到杂役处,须发花白的老军医正将刚熬好药倒入碗中,清苦微涩的味道,随着袅袅青烟飘散开。
  “老大夫,可是在给世子熬药?”梁检站定了问道。
  老军医眼花耳聋,被滚龙赤袍吓了个跟头,倒头就拜,“草民参见殿下,正是世子的汤药。”
  梁检略通药理,端起来在鼻尖前嗅了嗅,便从洛常手中接过个巴掌大的玲珑匣子,“老大夫可将此药加给世子。”
  匣子里有三颗拇指大小玉石色的松塔,已风化得斑斑驳驳。玉檀松是上古灭绝树种,而它埋藏万年的风化树种,却是疗伤圣品,用于扶正复骨再好不过,因太过珍贵,即便是皇宫里的太医,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到。
  老军医捧着匣子,一脸红光,激动的此生无憾,说道:“多谢殿下啊!世子年轻是个躺不住的,长好的新骨脆弱,此药乃圣品,最是对症。”
  梁检冲他点点头,便去别处溜达了。
  ***
  既不打仗也不操练,讨论完军务的领兵们,就地开起了玩笑,行伍出身难免粗糙,不一会荤素段子层出,把送奶茶的小娘子羞得满脸通红。叶翀本身就没啥矫情清贵的毛病,跟这帮老兵痞子待久了,说起混话也是泰然自若。
  他端起奶茶,抬眼看见梁检走到川上,亲兵护卫把小土坡围了个水泄不通。
  坡上是一片梨园,足足有数十亩,虽未盛开,也已是披云戴雪,摇曳生姿。梁检一身赤袍,站在香雪环抱里,像绢缎上浓墨重彩的一抹红。
  叶翀呼吸微窒,感觉自己那颗罪孽深重的色心,又要揭竿而起。他到现在都不明白,长这么大除了打仗,唯独分出那么不起眼的一丁点私心,就能横生枝节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他知道,无论如何现在这纷乱的关系都得停下来,心不能再这么信马由缰地撒野下去。
  自己姑且不说,梁检是临江郡王,天潢贵胄,不容亵渎,叶翀虽说不是个老道学先生,但也是礼教世家出身,臣属对郡王心思不轨,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可是要让他彻底放下光阴里的小阿越,那也是剜心割肉的疼。
  满腔的决绝和眷恋势均力敌的缠斗在一起,叶翀怆然想道:“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守住这万里河山,守住京城繁华,也算是守住他今世的平安锦绣了。”
  叶翀走进梨园时,梁检正背着他折下一枝梨花,也不知是有何稀罕,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殿下。”叶翀单膝跪地行了礼。
  梁检还以为听错了,转身看见真是他,满胸阴霾都被涤荡一空,“将军请起。”
  叶翀虽未着甲胄,却跪得如磐石一般,“臣有话对殿下讲。”
  梁检眉尖一跳,逆着光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将军请起来讲。”
  叶翀充耳未闻,就是跪着说道:“臣与殿下年幼相识,殿下对臣爱惜有加,臣如今每每想起,自觉惶恐羞愧。”他胸中跌宕不安,暗叹了口气,“殿下,您是天之骄子,金枝玉叶,臣万望殿下珍重自己,虚妄昨日,无需挂怀。”
  梁检差点被气笑,心道:“这小子脾气见长啊,以前没觉得有这么大气性儿呢。”
  “此次匆忙前来,不是故意吓你,你也不用不认我吧。”梁检放软了声音,记得叶翀小时候耳根子软得很,几句好话就能哄得服帖。
  “臣不敢,臣惶恐,臣知罪。”叶翀似在罡风中岿然不动。
  “……”梁检被堵了个满堂彩,真是闹心啊,长大了不懂事不说,还更难哄了。
  香雪浪漫中,二人僵持原地,尴尬个了得。
  末了,梁检将那梨花幼枝往叶翀怀里一扔,“这梨花开的可爱,送与将军把玩吧。”这是他怕叶翀坐在车中气闷,特意上来挑拣几只给他解闷,现在看来此人煞风景得很。
  他转身又叮嘱道:“将军煞气太重,可千万别给玩死了。”说罢飘摇而去,像个踏碎云霄的山林散仙。
  叶翀捧着那梨树幼枝,花苞含蓄欲吐,隐隐灼灼可怜可爱。
  ***
  大队人马整装再次上路,刚出什川地界儿,就刮起了浮尘,遮天蔽日的昏黄,空气中流窜着咸腥的沙土味。
  人们纷纷上了车架,只剩军中大奇葩陆泽,也不躲避,晃晃悠悠的,把匹骏马骑得跟乡下拉粪筐的毛驴一样,呱嗒呱嗒越走越慢,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囚车附近。
  陆泽这个半吊子将军,不穿武服,不配刀剑,更别说甲胄了,一身洗得半新不旧的青袍,背着个鹿皮酒囊,怎么看都像个新鲜出炉的酒囊饭袋,你要指着他跟别人说,这是皇上亲封的宣武将军,估计得被人打。
  陆泽小口呷酒,合着漫天浮尘喝得有滋有味,对囚车内贺同疾声厉色咒骂他祖宗十八代,视而不见,一脸的宠荣不惊。
  押车兵士提起铁棍呼喝贺同闭嘴,陆泽摆手道:“叫贺大人撒撒气。”
  “陆泽,你不得好死,呸!”离得太远,贺同一口血痰吐到了马屁股上。
  陆泽冷笑:“跟贺大人比作死,在下还是自叹不如的。”
  “吃里扒外的叛徒。”贺同的眼神怨恨入骨。
  陆泽抱拳:“不敢不敢,还是您老叛国更厉害些。”他又轻呷口酒,“贺大人啊,这风沙虽恼,您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何不省些力气。”
  老莫在叶翀的车上躲沙子,掀起窗帘朝后看了眼,嘀咕道:“一张口一嘴土的,陆大人咋还跟死囚聊上了?”
  叶翀坐在那闭目养神,“你叫他嘴上积点德,把贺同气死了,我们没法交差。”
  老莫哈哈大笑,“陆大人真乃神人,就是胆儿小,只怕以后是上不得杀阵。”
  “皇上亲封的宣武将军,不上阵杀敌是欺君之罪。”叶翀请了清吐息,唇角若有似无的翘了翘,“此人有大才,当用于阵前。”
  “啊?”老莫斗大的脑袋,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他实在不知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陆大人,要如何上阵杀敌?用嘴炮吗?
  陆泽还不知车内有人正给他挖坑填土,逗弄完贺同,优哉游哉地骑着“毛驴”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边走还边唱,声音由小及大,在风沙里打着圈儿的跑调,呜呜咽咽,鬼哭狼嚎,也不知唱了个什么玩意儿。
  老莫听的直哆嗦,“陆大人这是唱啥啊,真他娘的太难听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叶翀听过他那一言难尽的梆子腔,一回就记住了,“读书人心情不好呢,一会你少招惹他,小心被喷成筛子。”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个BUG,把郡王写成亲王了,感谢青春大大的雷,╭(╯3╰)╮


第6章 京城
  梁检被叶翀在什川气得肺疼,过了礼县都没缓过来,像只受伤的大个儿鹌鹑窝在车里不动。
  晚间扎营的时候,洛常进出还熬了两贴药,可把大将军叶戈吓坏了,连忙差军医过来问候,洛常推托只是时节更替的补药而已,全军上下如临大敌,只想赶紧把这个精贵的药罐子送回去。
  “殿下喝了药早点歇着吧。”洛常将药碗递给他。
  梁检旧伤这些年反复颇多,就没有彻底好过。这次连急带气,连续奔波,再加上西北干燥,许久没喝的药又捡起来。
  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天塌地陷与我何的修仙成精模样,洛常知道,殿下一步步走到今天,谈何容易,不过好在他家殿下心宽的能牧牛放舟,还是条顶天立地的祸害。
  梁检靠在榻上,一碗药喝得从容不迫,喝完了嘴里还嘀咕,“千里迢迢的跑来受气,打小就是个没良心的,你说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洛常心道:“您大老远的跑来吓人也是挺有良心的。”
  “殿下,世子这么多年都在军营里,雷厉风行惯了,有些事您得徐徐图之。”洛常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不怕,这小子死心眼的很,喜欢了轻易不会撒手。”说完他还破为得意地笑笑。
  “……”洛常无语,梁检行事古怪,专会装腔作势,只有不要脸是货真价实的。
  “一股药味,出去透透气。”梁检起身就走。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夜里更是回寒的厉害,梁检走在外边居然哈出口白气来,他未披裘,只穿了件虚设两袖的长披风,雪白的月光下略显单薄。
  旁边的大车上装满了大小箱子,整日颠簸下来已是摇摇欲坠,几个兵卫正在加固捆绑的绳索,许是动作过大,一只不大的酸枝书箱从缝隙里掉下来,正好轱辘到梁检脚下,摔坏的锁扣啪嗒一下跳开,翻出了肚皮。
  营地遍布火把,灯火通明。
  梁检看着脚下一地的鸡零狗碎,捡起挂在箱口的“巴林卡”头巾,他那张不可一世的俊脸,在些微暗处偷偷的红了。
  远处的百户一脚踢在兵崽子屁股尖上,慌慌张张跑过来,行礼道:“属下无能,惊扰殿下了。”
  “这是我的东西,我要拿走。”梁检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护卫过来收捡。
  “……”百户尴尬,这明明是从世子车上落下来的。
  梁检根本就不搭理他,光明正大的打劫完世子车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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