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威双眼如电,走到李闲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上,问:“说,方才有谁在这里?”
这一脚,把李闲踩得气闷欲呕。他忙喊:“老祖饶命,我说,我都说。”
孙如威又碾了两下,才将脚收回。
李闲心中破口大骂,爬起身后,缓缓将临子初的事情讲了。
孙如威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上两句,然后摇摇头,道:“不对,不是寒龙卧雪,而是另外一种感觉……让我这种御兽修士……”
话未说完,孙如威拉住李闲衣领,将他扯来,道:“那临子初去了哪里?你随我同去。”
“老祖,他们向东到九曲八关。小人还有事,不……”
“莫说废话!”
“是,是,”李闲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那老祖能不能松开手?我跟你走便是。”
孙如威仿若无闻,继续扯着李闲颈后的衣领。
便如方才李闲扯着闻人韶、许望闻。
李闲心中暗叹,这业报来得好快!
这边却说。
临子初三人借闻人韶的帮助,离开那里后,匆匆裹上伤口。御剑朝东,不敢有丝毫停留。
这一次,算他们走运,遇到的是原本是苦终宗弟子的潜匪修士,言行举止多有分寸。要真是碰到孙如威那般亡命徒的散修,临子初几人绝不能这样轻易离开。
因此三人奋力前行,以图早日到达九曲八关,免得再碰到潜匪修士。
千晴头痛恶疾属于那种来也突然,去也突然的,方才痛得他发狂,这会儿却又像没事人一样。
他搂着临子初的腰,站在寒鼠剑上,侧头去看张人致。
便见他用手捂着肩膀,佝偻着腰,显然伤口极痛,连御剑都十分勉强。
千晴凑到临子初耳边,问:“大哥,还有多远才能到‘九曲八关’?”
临子初摇摇头,沉声道:“自御剑起算,早已向东行过百里,却不知为何没有见到‘九曲八关’。”
张人致虚弱道:“莫不是错过了……”
“不知。”临子初眉端紧蹙,望向天际。
此时夕阳西下,恐怕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黑夜的擎天之柱,若修为不到元婴,不能在万蚊王下逃生,便连潜匪修士都不会再夜间出动。夜中的第二阶段山体,自然变成沼泽蚊王的地盘了。
千晴他们三个如果在黑夜中御剑前行,就好比送到蚊口边以身喂蚊。
只是比起沼泽蚊王,现在临子初更担心遇到潜匪修士。
他本想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然而放眼望去,到处没有九曲八关的踪影。而且张人致重伤,飞行已很困难,自己的右手伤势也没处理好。
临子初叹了口气,道:“我们停在此处,明日再去九曲八关。”
说完驱剑向下,落在一块略显平坦的泥地。
剑首刚要下沉,临子初忽然回首,凌厉望向身后。
千晴一怔,刚要询问,但很快明白,临子初为何如此戒备。
皆因他也察觉到背后袭来的汹涌气息。
不仅感受到了李闲,还有另外一个气息更强大的修士,朝这边御剑飞来。
临子初眼神一凝,对张人致说:“走!”
说完,不理两位修士究竟为何而来,急向前行,如逃命一般。
孙如威大笑一声:“小子,哪里跑?”
右手手掌摊开,化出一捆金绳。
然后用力一挥,直指临子初。
那金绳看似短小,然则极长。
孙如威与临子初之间明明还有甚远距离,可这一绳掷来,气势如虹,迅然缠在寒鼠剑的剑柄上。
千晴只觉剑身一颠,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剑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人今日不仅遇到了千蚊王,还连连撞见两个潜匪修士。
临子初捏诀催剑,却无法继续前行。他冷哼一声,停下来,道:
“不知在下这里,还有什么,惹得前辈惦念。”
孙如威右手一拽,要将临子初拽向他那边,道:“小子无礼,攀擎天之柱不带好见面礼,也就罢了,叫你来给祖宗磕个头,可不能推脱。”
寒鼠剑剑身摆动,竭力抗争。
然而孙如威元婴修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临子初与千晴拽了过去。
张人致:“少庄主!”
急忙驱剑也往孙如威那边去。
临子初与千晴被迫上前,寒鼠剑‘铿’的一声,被孙如威用金绳抢走,断了与主人的联系,垂然落在地上。
千晴道:“你这老头……”
话未出口,临子初伸手掩住千晴的口。
下一瞬,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压,如山峦般压在两人头顶。
好重!
千晴额头登时冒出汗来。他身上分明没有东西,但内脏好似被重物撕扯,脊柱难以忍受无形的重量,弯了下去。
之前临子初曾以炼气期的灵压向千晴示意,那时千晴还能站立。
而孙如威的灵压,却令千晴与临子初二人,不得不屈膝下跪!
两人重重落在地上,以膝碰地,以手肘撑身。
孙如威自空中落下,几步走到二人身前。
他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拽住临子初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我问你,之前你们遇到千蚊王,是怎么将它赶走的?”
临子初被强大的灵力压得连根小指都动弹不得。
他声音微弱,一字一顿道:“是我……有寒龙卧雪体。”
“胡说!”孙如威一脚将临子初重重踹开,咆哮道:“分明是你们有万仞蛛!若再骗我,我要了你的命!”
千晴急忙扭头去看临子初有无大碍,而后抬头死死盯着孙如威,目光满是杀意。
张人致大喊:“休伤我主人!”
孙如威随手一挥,把张人致打到远处。
又看临子初,道:“最后问你一遍,敢走千蚊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何异样?”
临子初嘴角沁血,咳出冻结的血块,微不可见地摇头。
“哦?”孙如威笑着问:“你不说?”
指了指话都说不出的千晴,道:“听说你很宝贵这个弟弟,我杀了他,看你说是不说。”
临子初身体一震,咳道:“在下……当真不知。”
孙如威早就知道临子初不知。
因为就连李闲也毫不知情。
没人知道,方才在丛林中,那种令孙如威都胆颤、直欲膜拜的气息,究竟从何而来。
孙如威不能得知事情究竟,迁怒于临子初,他扔下千晴,走到临子初身边,提脚便踹。
元婴修士之力非同小可,临子初一袭白衣踏上脚印,很快口鼻流血,却一声不吭。
孙如威骂:“你还倔强!”
右脚重重一踏,踩在临子初受伤的右臂。临子初闷哼一声,右臂伤口崩裂。
千晴目眦尽裂,咬牙上前,喘气粗重可怕,好似哭吟。
擎天之柱,镇秽峰,攘邪阁。
阁内一柄破旧长剑,剑首挪移,不断调整方向。
此剑剑身上处处均有裂纹,裂纹染有血迹。
腥血早已干枯,但此剑挪移之剧,竟将血迹甩下。
长剑嗡鸣,显得格外焦躁。
孙如威一怔,莫名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远处。
他发泄够了怒气,顿了顿,忽然将临子初提起,上下打量一番,道:“你这小孩,资质不错,不如跟着祖宗,我收你为徒如何?”
李闲见临子初如此惨状,心中不忍,却碍于元婴修士威严,不敢言语。
临子初内脏受损,浑身剧痛。他吸了口气,用余光看着千晴的方向。
千晴满面泪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
临子初张张口,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他又吸了口气,咽喉处蓝光暴盛,露出如树如龙的痕迹。
“……放他走……”
“……放他走。”
孙如威转过头,看看千晴,见他分明处于弱势,眼神中却无一丝恐怖,恨意滔天,反而让孙如威害怕。
心觉有趣。
孙如威放下临子初,走到千晴面前,说:“你哥哥让我放你走。你给祖宗磕个头,我就让你走。”
千晴右手手指微微一颤,却被元婴修士的灵压弄得无反抗之力。
他浑身是汗,若是寻常人,再在这样强大的灵压下待上片刻,恐怕会瘫痪。
孙如威握住千晴长发,将他提起,而后将他的头往地上砸。力道虽不致死,但可能会令人痴呆。
是看千晴如此眼神,不愿留下后患。
临子初愕然,待要上前用手护住千晴头部,忽然察觉千晴的身体停了下来。
好似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在千晴的额头与大地之间。
孙如威‘咦’了一声,将千晴提起,又要下压。
临子初咳出一口血来,眼神凌厉,忽然一指点来,指力刚劲,欲取孙如威性命。
可这一指,在元婴修士看来,不过是幼儿舞刀。
擎天之柱,攘邪阁。
阁内,遍体裂纹的长剑剑身焦躁转动,忽然,长剑停在某个方向。
剑尖凛冽,锋芒如炬。
下一瞬,这柄被凤昭明封印保护的绝珍之重剑,骤然消失。周围结界激荡,露出水波似得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