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那是南陈的边境了。”陆鸣有些惊讶,他们本来是在东陈辛致远家密室的地底下,怎么会在两地边境出现?辛家的密道貌似没有那么长吧。
“是大梦之境带我们到这里来的。”江其琛从榻上站起来,负手立于窗前:“这里应该就是大梦之境的阵眼。”
陆鸣一听,掀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就要爬起来:“我躺了多久了?我们下来好久了,得赶快回……”
陆鸣的话,被江其琛扼住他的手打断,他厉声道:“躺下。”
江其琛掌心温热,刚按在陆鸣的腕子上,后者就像电打了似的从他手上抽开。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陆鸣不着痕迹的轻咳两声,乖乖的躺下来。
江其琛显然被陆鸣的反应搞的一头雾水,他皱着眉头替陆鸣重新掖好了被角,开口道:“我还没嫌你一身化尸兽的口水,你倒先嫌弃我了。”
陆鸣:“……”
“我算着时间,现在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日。况且现在是白天,你想我们俩就这样青天白日的飞回东陈吗?那有多少双眼睛,晚上再走也不迟。”江其琛说着,探手到陆鸣光洁的额头上:“好像没那么热了。饿了吧?这有厨房,我刚煮了点粥,在这等着我别动。”
陆鸣躺在床上,看着江其琛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失神的将手附在自己的额头上,这现实和梦里的差别也太大了想着,他身上打了一个冷战,瑟缩着把手放回被子里。
半晌,江其琛端着个白色瓷碗走了进来,里面盛着白色的小米粥。他把粥放在榻边的三脚几上,把陆鸣扶起来,又在他身后垫了几个软垫。
陆鸣喝粥,江其琛便给他讲自己跟他分开后的遭遇还有是怎么把他从大梦之境里弄出来的。
陆鸣听后说道:“也就是说,两边的石室是一模一样的,或者说更像是复刻出来的。无论我们走那一条路,最后都会到达大梦之境。”
江其琛点了点头:“这一路设置了那么多机关、虺虫、化尸兽还有大梦之境。无论哪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里面,目的就是不让人发现这个地方。所以请命符原先应该就放在这里。”
陆鸣低头沉思了片刻,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呢喃着:“请命符回它该去的地方了”
“什么?”
陆鸣道:“那天,辛家灭门那天,花无道走之前对我说‘送请命符去它该去的地方了’。而且我让他把请命符给我的时候,他还说‘怎么影子也想称霸武林么’。那个语气很……?”
“那就对了。”江其琛正色道:“花无道此人武功高强,行踪飘忽,一贯避世而居。他师承天眼宗玄御真人,练的是道德功。虽然他后来叛出天眼宗,但道德功和请命符里的大乘功法同出一脉,他没有理由会做裴天啸的走狗。现在看来,他应该在裴天啸动手之前便转移了请命符。”
陆鸣道:“那么,我们是不是暂时可以放心辛家那块请命符的去处。”
江其琛没有回答他,方才他们所说的也只是猜测。况且,花无道虽然没有帮助裴天啸抢夺请命符的动机,但他也没有保护请命符的义务。
请命符一分为四,历代为东西南北四大世家所持。只有当四块请命符拼凑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
一百年前,江湖邪教横行,其中以金莲教为甚。金莲教习的功法极其阴邪,被后世称作阴煞邪功。阴煞邪功以吸咬人精血养成,被咬之人会失去神志,成为一个没有五感的凶煞傀儡。他们没有痛觉,因此毫无顾忌的烧杀抢掠,无数无辜百姓死于他们手中。当时,为了阻止金莲教继续作恶,天眼宗宗主萧正清率众围剿,灭了魔头。然而他自己却在大战中受创,命不久矣。他唯恐自己死后,江湖中还会有逮人作乱,便制成请命符,将大乘功法封印其中。
并定下契约——请命符一出,大乘功法入世,江湖五大门派、十大高手见请命符要无条件听命。
从那以后,江湖中便有人开始觊觎请命符中的大乘功法。为了保护请命符,也是为了不让有歹心之人妄想得到大乘功法趁机危害武林,萧正清便将请命符一分为四,交给后来的四大世家保管,并在请命符上下了天眼宗的禁术,只有将四块请命符合在一起时才能召唤大乘功法。
而请命符放置的地点,只有四大世家的家主知道。
“无论怎样,花无道是一个突破口,他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等我们回南陈之后,鸣儿,你便去搜查花无道的下落。”
陆鸣点了点头。
“你再休息一下,我们晚点就离开这。这是阵眼,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外面找不到这里。我一会在门口做个记号,防止以后还得从地底下上来。”江其琛见陆鸣的碗空了,便从他手里接过来,边嘱咐边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江其琛便停了下来,他站立在门前,微侧着身子,道:“大梦之境你看到什么了?以你的功力,不至于受这么重的内伤。”
陆鸣闻言周身一震,他倏地皱紧眉头,那些刀光、尖叫、鲜血和火光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不自觉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想把那束缚着他的东西拽下来,可是他却越来越喘不上气。而江其琛站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的反应。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血腥的东西。”陆鸣哑声说着。
第13章 第十二章 梦魇(2)
夜幕再次拉开。
陆鸣跟在江其琛的后面,只见江其琛合上双眼,修长的手掌轻轻贴在院门上。几分内力一运,那扇门登时金光乍现。江其琛手掌贴合的地方,显现出一个圆圈,里面画着古老而复杂的纹路,这便是大梦之境的阵眼与外界相通的地方。
江其琛睁开眼睛,贴在门上的手没有撤下,微侧过身子,另一只手便掌心向上的抬到陆鸣身前。
陆鸣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他眼神微动,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附在江其琛手上。
掌心温热传来,等陆鸣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身处一片桃林之中,身后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没有宅院,也看不见门。他们便是从这山间,穿壁而出。
陆鸣神情淡然,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手。
江其琛从腰间抽出折扇,内力灌注其中,原本普通的纸扇瞬间盈上一层银光。只见江其琛朝他们方才出来的位置轻挥两下,银光忽闪两下没入山壁之中,这便是做上了记号。
“走吧。”江其琛道,随后一个旋身,踏着山林之风,便往前飞去。
陆鸣身上的内伤虽在江其琛内力相助下有所好转,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况且他也心知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伸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足下一个用力便追了过去。
两人轻功都是当世卓绝,若是陆鸣没有受伤,只消半个时辰便就能到了。
陆鸣跟在江其琛身后,胸间的痛楚逐渐加深,右肩的撞伤也在他长时间举臂的动作下微微颤抖。
但陆鸣从小意志力过人,若非到绝境决不容许自己倒下。他提着一口气,咬牙忍住喉间窜上来的一抹腥甜。
然而江其琛却似乎已经全然忘记陆鸣的身体状况,乘风疾驰,根本不顾忌身后的陆鸣。
陆鸣奋力追上江其琛,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江其琛的脚步。然而,他越是这样想,胸口越是沉痛。
终于,吸入胸腹的夜风像是一柄利剑,刺的他脚下一软,便要向下坠去。
陆鸣在半空中聚气,无奈他内伤未愈,功力只有半成,却是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去,只能竭力控制住下落的速度。他稍稍偏了些方向,想着落到桃树上顶多胸岔气,再不济就是断几根肋骨,性命应该无忧。
眼看就要挨到桃树茂密的枝丫,陆鸣仍然在找最好的角度,好让伤害降到最低。便见一道黑影倏地从旁略过,揽着陆鸣的腰便直冲上天。
陆鸣惊愕的看着揽着自己往上飞的江其琛。那人皎然如玉的脸上掺着薄怒,似是洒上了点点霜华。
江其琛箍着陆鸣的手有几分用力,一双桃花眼中寒气乍现,他目光凌厉的看向陆鸣,冷声
道:“为何逞强?”
陆鸣被江其琛有力的臂膀扼住,不得不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他直觉这个动作对江其琛来说很稀松平常,小时候他还经常和江其琛同榻而睡,在那人眼里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孩子。可是如今他确实对江其琛存了不好的心思,这样的亲密接触无疑是在他烧得正旺的心火上又添了一把柴火。
陆鸣一贯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些破碎,他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江其琛觉得自己一生的耐心都要在这几天用光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陆鸣的性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小时候多活泼可爱啊,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乱转,为什么现在整天一副无欲无求,冷漠无情的样子。问一句话还半天不吱声,是他没有教导好吗?
江其琛空着的一只手发狠的捏住了陆鸣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近乎咬牙切齿的道:“说话。”
陆鸣下巴钝痛,江其琛嗔怒的脸便吸进了他墨色的瞳孔中。他脸色冷然,抬手反扣住江其琛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拽下来,一字一句的正色道:“影子队训:示弱毋宁死。”
“你……”江其琛气极,竟被陆鸣一句话噎住。好一个“示弱毋宁死”,这句他亲自写下的影子队训,如今竟然被陆鸣用来堵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