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纱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污言秽语夹着娇俏的笑声,鱼贯一般充斥在陆鸣的耳朵里。
陆鸣握紧双拳,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若再说出半句污秽之言,五年前我砍得你一只手臂,今日便砍得第二只。”
杏目微瞪,洛纱愤恨的盯着陆鸣,毫不畏惧的讽刺道:“污秽之言?一个男子上赶着送去给人睡,你便清高了?想砍我的手?你如今还提的起剑么?哦,我差点忘了,害你提不起剑的那位不就是你那情郎吗?人家这般对待你,我若是你便由着尊主折磨他去了,你倒是用情至深呢……”
冰冷的手倏然扼住洛纱的脖子,陆鸣冷声道:“我不杀你,是因为当日我一时失控砍下你的手臂心生歉疚,但不代表我能容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
陆鸣的指尖逐渐收紧,只见洛纱露在外的额头已经充满血色,仅剩的一只手不停的扣着陆鸣的手心,却未能悍动分毫。
“金莲教,不需要一个无用的独臂护法。”陆鸣阴冷的声音,似乎是在对洛纱下着最后的通牒。
“三哥哥!”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攀上陆鸣正在发力的手臂,洛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洛纱无意顶撞,三哥哥手下留情!”
陆鸣斜眼凝着洛婴,手上力道一松,将洛纱甩到洛婴身上。
甫一脱离钳制,洛纱捂着脖子咳了个撕心裂肺,陆鸣冷眼睥睨着她:“今日是你命好,你最好从今往后见了我都绕着道走。否则,即便我如今提不起剑,也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陆鸣一甩身上的狐裘,疾步直奔寒室而去。
一道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遥遥而来,莲花座上的玄风缓缓睁开温和的眼眸,长袖一拂将江其琛卷至身后的寒冰床上。
江其琛胸前剧痛未散,后背便挨到了坚硬的冰床之上,撞击之下寒意瞬间席卷他的四肢百骸,叫他一时间忘记了疼痛。
掌心贴着身下的寒冰,刺骨的冷意几乎要将江其琛淹没,饶是他内力受限都觉得承受不住,陆鸣被他废去了内功,又是如何在这冰床之上忍受整整一年的……
“鸣儿……”嘴唇微动,江其琛无声地唤了一声。
寒室大门被人从外大力的推开,江其琛微微侧首便与陆鸣四目相接。只那一眼,他便在陆鸣眼中看见了止不住的疼惜和惊慌。
铺天盖地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江其琛清楚的看见了陆鸣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但陆鸣并未有半分停歇,他迈向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
陆鸣如墨的眼眸被江其琛那惨白的脸色和狐裘上滴下的殷红刺痛,他已经奋力追赶了,却仍是晚了一步叫他受伤了。
陆鸣颤着声喊道:“尊主。”
玄风座上的身影未动,和煦的掌风擦着陆鸣的肩侧而过,却是打在寒室的大门上。
门——应声而关。
“陆鸣,你让我失望了。”玄风淡声道,掌心向上幻化出一只冰凌,当着陆鸣的面毫不犹豫的钉入江其琛的右肩之中。
“尊主不要——”
江其琛闷哼一声,眉心倏地皱起,雪白的衣襟上又开出了鲜红的花。
陆鸣阻拦不及,满面痛色,宛若方才那一击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想要上前,却被玄风一掌不轻不重的打在膝上,他立时便跪了下去。
“尊主,别伤他……”陆鸣低声哀求道,眼睛却未能从江其琛身上移开半分:“尊主,是我没能完成您的嘱托,你要罚罚我,别对他动手……”
玄风面无波澜,沉声道:“陆鸣,江家的请命符,在不在你身上?”
“我……”
陆鸣顿住,他看着江其琛,却清楚的在江其琛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厉色,他在告诉陆鸣,不要说。
又一只冰凌腾然而上,玄风不疾不徐的道:“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
话音方落,冰凌瞬间没入江其琛的小腹。
“不要——”
陆鸣眼睁睁的看着,伸出去的手却只能在半空中颤抖。
江其琛身下,便是叫陆鸣生不如死一年的寒冰床,但此刻,陆鸣看着身上冒血的江其琛,忽而觉得那让他痛苦的一年,也没有现在的半刻难熬。
“陆鸣,你不是恨他吗?我在帮你。”
陆鸣狂乱的摇着头,他拼了命的想要上前,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让他不能往前半分。
“尊主,我不恨了,我不恨他了。你放过他好不好,求你了,你放过他。”
“那便将请命符交出来。”玄风终于冷下了脸,素来和煦的面容犹如裹了一层千尺之厚的寒霜,叫人打心底里觉得阴森可怖。
薄唇轻启,江其琛忍着身上的痛意,对陆鸣无声的念了一个“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鹿鹿,在线救夫……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困(1)
交与不交,全然系在陆鸣一个人身上。
交了,天下苍生有难。
不交,江其琛今日便会死在这里。
“陆鸣,我不会动手伤你。”玄风掌上冰凌再现:“但你若执意如此,江其琛我便留不得他了。”
陆鸣此生都没有做过如此艰难的选择。
他自小家破人亡,亲缘寡薄。这么多年,所思所想唯有江其琛一人。
他不懂何谓善恶是非,不懂何谓天理道义。他从前乃至现在所做的一切,全然是在秉承着江其琛的意志。江其琛说邪祟为恶,他便去除。江其琛说请命符不能丢,他便去保。
但天下苍生与他何干?天理道义、是非曲直又缘何靠他一人维护?
心系天下的是江其琛,不是他。自始至终,他只求江其琛能一世安然,仅此而已。
见陆鸣兀自沉默,玄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掌心一托,冰凌便朝着江其琛的腿骨飞去。然而这一次,冰凌并未落在江其琛身上。
一团黑色的莲花自陆鸣掌中腾起,骤然大盛的戾气瞬间充斥在寒室中,急速冲破那道拦在身前的力道,飞快的卷夹着那即将没入江其琛腿骨的冰凌。
饶是阴煞邪功练至顶端的玄风也为这股力量眯缝起了双眼。黑雾散去,冰凌化为冰沙,洋洋洒洒的落在江其琛衣衫上。
陆鸣不再看江其琛那快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兀自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握紧了又松开。他迎上玄风笑的春风得意的脸,一点一点的卷起自己宽大的袖口,指尖用力,那一圈圈缠在腕上的银链,便散了开来。
银链在陆鸣的指缝间闪着幽光,玄风的眼神倏然间炽热起来。他嘴角微扬,袖袍一卷便将银链从陆鸣手中带了过来。
玄风将银链放在手中细细打量,半晌,他了然道:“世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费尽心思想要争抢的请命符,便如此大喇喇的成日在他们眼前晃悠。江其琛,果然有你的。”
“尊主,”陆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江家请命符已然在手,请您……放了他。”
“自然,我要他性命无用。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做。”
玄风轻笑一声,身形一闪便由莲花座上落至陆鸣身后,他动作敏捷飞快,一掌将陆鸣按在地上,扯去他右肩上的衣物。
“尊主?”陆鸣不解的回望玄风,但见他只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的右肩。
微凉的掌心贴近陆鸣的肩头,一道极强的功力瞬间搅动起陆鸣的血脉。
陆鸣眉心紧皱,只觉得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正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体里拖拽着什么东西。沉闷感从五内凝聚在肩头之上,陆鸣额间已然泛起一层细密密的冷汗,整个人犹如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的任由玄风予取予夺。
“唔——”掩不住的痛呼从陆鸣唇边四溢而出,四面透明的寒室里骤然亮起一道大盛的金光,金光穿透一室寒冰,宛若佛祗。
体内的功力一散,陆鸣脱力的倒在冰面上,他兀自喘着粗气,余光却清楚的瞥见玄风从自己的右肩上取出了一块四方银牌。
那银牌无论大小、形状乃至色泽,都与江其琛给他的请命符并无二致。
陆鸣心头狠狠一震,难道说……霍家的请命符,一直在他身上?
玄风将请命符收于掌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软倒在地的陆鸣:“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替我看着寒室吧,待我统一中原武林之后,再放你们出去。”
寒室的门沉沉的关上,玄风手中结印,一记复杂的纹路顷刻间没入冰石之中。
陆鸣在地上歪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寒气顺着衣襟刺入骨子里才缓过劲来。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合上自己的衣衫,三步并两步跑到寒冰床上。
这寒冰床非常人所能忍受,江其琛此时内力受阻,如何能躺得?
“其琛,其琛……”陆鸣拍了拍江其琛已经冻的发青的脸,将人从床上抱了下来。
江其琛身上的血早已被寒气凝住不再外流,但冰凌留下的伤口却让他周身犹如浸泡在寒潭之中,冷的发颤。
陆鸣把江其琛放到躺椅上,抬手解了他的穴道,整个人半拥着他。
冰冷的手攀上陆鸣的手腕,江其琛内伤外伤加身,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他低垂着头靠在陆鸣身上,气若游丝道:“你是不是……疯了……”